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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察觉到他态度的郑重,都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灿瑶也趁机偷偷抿了一口酒,酒杯才放下就被苏景毓伸手拿走了。

她新奇的品了品酒味,抬头看向对面的兄弟俩,他们的气质虽然截然不同,但眉宇间其实有几分相似,越看越觉得像。

她心底既为他们的重逢而感到高兴,又隐隐觉得不安。

过去的日子里,裴元卿一直都是属于他们家的一份子,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跟裴元卿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似乎他们才是一家人,关系更为亲近。

苏灿瑶虽然早就知道裴元卿的身份,却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如果有了各自的家,就很难日日都待在一起了。

这个想法稍微一冒出来就让她的心情无比低落,恨不能再在裴元卿的手臂上咬一口。

饭后,祁烈坐着用了一盏茶,与大家聊了片刻,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离开,没用其他人相送,只让裴元卿陪着一起往门口走。

苏明迁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望着他们走远,渐渐回过味来。

不对劲啊!太子为什么来他们家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他带兵去围场救太子可他身为臣子,这是他的责任啊,就算要奖赏,太子也不必亲自过来。

再说了,裴元卿前去相救的事,裴元卿不让他说出来,他就没有禀报,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苏明迁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股蹊跷。

其实他之前就一直有些不解,裴元卿为什么明明救了人,却要费尽心思隐藏这件事,还有,裴元卿的学识和功夫都足以让他去考文武状元搏一搏,明明两条路都可以走,他却一直无视功名利禄,似乎对科举毫无展望,这一切都显得有些古怪。

苏明迁远远看着裴元卿和祁烈的背影,疑惑的皱了皱眉。

太子待裴元卿的态度十分亲厚,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热络。

裴元卿性子素来慢热,从来没有跟刚认识的人如此亲密过,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反常。

他们不像刚认识,反倒像早就认识一般……

苏明迁神色惊疑不定,越想越觉得心惊。

其实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裴元卿失忆的事,他自己就曾经失忆过,那种丧失生活能力,对周遭一切感到陌生茫然的感觉,他至今都记忆犹新,他总觉得裴元卿的情况跟他有些不同。

裴元卿不但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写的一手好字,从他生活中的许多细节都能看出来,他肯定出身不俗,一举一动都经过严格的礼仪训练,且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可是裴元卿如果记得,为什么不回家他跟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苏明迁想不出答案。

他只知道裴元卿是个好孩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总归不会害他们。

沈昔月从屋子里走出来,见苏明迁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了感觉你这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是衙门里有什么烦心事吗”

苏明迁默了默,他不是不说话,他那是不敢说。

谁跟太子同桌用膳,还敢胡乱说话啊!

虽然听说太子殿下平易近人,但他们苏家实在太过渺小,又住在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平时实在很难接触到这些天潢贵胄,当年一个厉王妃就足以让他们心有余悸了。

苏明迁想不出结果便不再往下想,转头看向沈昔月,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只在沈昔月身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经过岁月的洗礼,她身上淡雅柔和的气质反而愈发明显。

这些年来沈昔月掌管着手里的铺子,将生意越做越大,连苏昶都对她赞不绝口,这次苏昶带着商队出海,临出发前将手里的生意都交给沈昔月来管,十足的信任和放心。

苏明迁握着沈昔月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如今儿女都长大了,他们也该放手让他们去飞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回走,看着地上相依偎的倒影,忍不住相视笑了笑。

月光静静的倾洒在地面上,花圃里的花在月光下争相开放着。

裴元卿走回房间,看到苏灿瑶蹲在他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把地上的沙土戳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怎么不进去的”

苏灿瑶蔫头蔫脑的,一语双关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

裴元卿推开门,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苏灿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嘴角翘了翘,顺从的站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她都表现的那么乖了,太子知道裴元卿在这里有个这么乖的妹妹,应该不会忍心把裴元卿带走吧

裴元卿摸黑进了屋里,走到屏风后面,脱掉外衫,换上在屋子里穿的棉布长衫,将外衫随手搭到了屏风上。

苏灿瑶走过去把蜡烛点亮,回头看到屏风上的倒影,猝不及防的一愣,两颊晕红,飞快移开了目光。

她抬手摸了摸心脏,觉得跳的有些快。

往常裴元卿就算在一旁换衣裳,哪怕没有屏风,她也能一切如常的坐在旁边吃糕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脸颊隐隐发烫,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太子的那句‘未来娘子’。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她真的是裴元卿未来的娘子,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辈子不分开了

裴元卿从她身后走过来,在她耳边问:“这怎么站着不动”

苏灿瑶捂住耳朵,往旁边躲了躲。

裴元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躲什么”

苏灿瑶支吾着不说话。

裴元卿走到灯台旁,将烛火挑的更亮。

苏景毓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们俩安静的站着,还以为他们俩又斗嘴吵起来了。

他手里拿着几本话本,对裴元卿道:“刘子煦让我给你的,说是替你买的,你最近没去书院,他就让我顺道捎给你。”

裴元卿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

苏灿瑶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跑过去看苏景毓手里的话本,“书铺里出新话本了快给我。”

苏景毓用话本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下,对裴元卿道:“你就惯着她吧,就你整天想法子给她买话本。”

苏灿瑶哼了声,把话本抢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的跑到榻上,蹬掉鞋子,点燃小桌上的蜡烛,把灯罩放上去,然后在烛火旁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裴元卿回眸,目光在她高兴的眉眼处晃了晃,走去桌边倒了杯凉茶。

苏景毓抢走他手里的茶杯,自己喝了一口,“你身上的伤怎么样是不是近期都没办法回书院了”

裴元卿又倒了一杯凉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那我帮你向师长们请个长假。”苏景毓想了想,问:“那个裴烈真是咱们书院的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他,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书院的人”

裴元卿又低低地‘嗯’了一声,靠在桌旁,抿着茶水,眼神有意无意的往苏灿瑶手里的话本上瞟,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苏景毓没明白他这个‘嗯’是指裴烈是书院的,还是指裴烈不是书院的,他还想再问,就听苏灿瑶坐在桌边‘咦’了一声。

苏景毓无奈转过头,“你又怎么了你们两个现在说话是都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么。”

苏灿瑶翻着手里的话本,疑惑道:“书里夹着一首诗。”

裴元卿握着茶盏的手一紧,指尖微微泛白。

苏景毓走过去,站到她旁边低头望去,“什么诗”

苏灿瑶拿起书中的纸条,轻声念道:“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里面有我的名字呢。”

苏景毓接过纸条翻了翻,抬头问:“卿弟,是你夹在里面的吗”

裴元卿薄唇掀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是。”

“也对,你刚才都没有经手。”苏景毓想了想,“可能是刘子煦不小心夹在里面的。”

裴元卿未置可否地放下杯子,茶水从杯子里溅出几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苏灿瑶又在另一本话本里翻了翻,道:“这里还夹着一张!‘梦余钟杳杳,吟罢烛荧荧’……”

裴元卿面色如霜,眉头狠狠地跳了跳。

苏灿瑶笑着感叹,“原来这么多诗里都有我的名字,我以前都没发现呢。”

裴元卿冷俊的面容上蒙上一层霜色,木着脸走过去,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纸条,“我帮你还给他。”

苏景毓也察觉出点不对味来,眉心拧了起来。

怎么那么巧都是关于杳杳名字的诗句,这个刘子煦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苏灿瑶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了看裴元卿,见他脸色有些黑,乌眸情绪冷淡,便乖乖道:“那你帮我还给他吧,顺道谢谢他,他给我挑的这些话本还挺有趣的。”

她说完就发现裴元卿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黑了。

苏灿瑶不满的鼓了下嘴巴,怎么这么难哄!

裴元卿握紧手里的纸条,忽然抬手把桌上的话本都收了起来。

“你干嘛”苏灿瑶急了起来。

“刘子煦让你哥哥带给我的,我又没说这些话本是给你买的。”

苏灿瑶愕然,伸手去抢,“不是给我买的你还能给谁买你自己又从来都不看。”

裴元卿抬手把话本放到了柜子最顶层,面无表情道:“我是买给海东青的。”

苏灿瑶看着伸手勾不到柜子,无语凝噎,“你给一只鸟买书”

“嗯。”裴元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要把它培养成一只有文学素养的鸟。”

苏灿瑶怀疑他在说鸟语:“……!!!”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