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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着明亮的月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精致的喜服,是绣娘们连夜赶制出来,听说祁丹朱的喜服也送了过去。

明日是他们的成婚的日子。

他眼中映着月色,一片柔和,正看着喜服微微出神,倏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定睛望去,窗子被捅破,一根棍筒缓慢地伸了进来,清烟徐徐。

他心头一跳,立刻掩住口鼻,将香囊放进怀中,从包袱里拿出随身匕首,不动声色地走下床,眼里寒光闪过。

他躲在门后,静静等了一会儿,本想等贼人进来,却没想到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声,火光明明,似有一群人跑了过来。

他微微拧眉,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推门走了出去。

他抬头望去,习绿带着一群拿着火把的护卫将几名黑衣人围在中间,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正打斗不休。

君行之将匕首收了起来,放回剑鞘中。

习绿带来的护卫极多,将那几名黑衣人围得密不透风,很快就将几名黑衣人制服,黑衣人眼见暴露,没有丝毫拖延,训练有素地咬舌自尽,根本没有给他们逼问的余地。

习绿蹙眉看了一眼死掉的黑衣人,踏过他们的尸体,走过来对君行之拱了拱手。

她沉声道:“驸马,让您受惊了,公主已经吩咐过让我等保护好您的安全,您安心入睡即可。”

“可知是什么人?”君行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习绿迟疑了一下,道:“奴婢不知,公主只是猜到有人可能会加害驸马,所以才让我等前来保护,但并不清楚是何人。”

君行之轻轻点头,再未多问,回了屋内。

外面很快安静下来,习绿带着人离开。

君行之却睡意全无,忍不住有些辗转反侧。

刚才那群人明显受过训练,行事有条不紊,绝不是寻常百姓,他并没有仇家,这群人之所以来刺杀他,很有可能是不想让他做祁丹朱的驸马,想要在他们成婚前夜阻挠婚事。

背后指使之人手段很辣,竟然在行宫里就敢做行刺杀之事,可见权势滔天,不是重臣就是皇亲国戚。

祁丹朱事先猜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前让习绿来保护他,可见祁丹朱早就猜到有人会刻意破坏他们的婚事。

祁丹朱说的没错,皇宫波谲云诡,他如今只是窥探到一角,便觉森寒,祁丹朱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究竟是谁支使这些人行刺?是谁不想让他娶祁丹朱?

他低头沉吟,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他忍不住轻哂了一下,今夜还真是注定不能平静。

他披着衣服走过去,将门打开。

屋外月光倾洒,魏沁雪站在门口,神色悲怆地看着她。

君行之愣了一下,声音有些诧异,“魏小姐?”

魏沁雪一看到他便红了眼眶,声音微微哽咽,“嗯,是我。”

君行之眉头轻蹙,“魏小姐深夜来此有何事?你我孤男寡女,深夜相会恐怕不合适,还请魏小姐快回去吧。”

魏沁雪嘴唇抖了抖,“你明日不能跟祁丹朱成婚。”

君行之眸色冷了下去,“魏小姐,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来跟我说这些话,我与丹朱之间的事都跟你无关。”

魏沁雪眼神一痛,咬了咬牙道:“你就那么喜欢她?”

君行之眉心的褶皱蹙得更深,“魏小姐,我还是那句话,这与你无关,希望你能明白,我与丹朱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成婚与否也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这是君行之第一次说这样的决绝的话,可见他是真的生气。

魏沁雪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忽然道:“你对她痴心一片,但是她对你呢?你可知道祁丹朱当初为何刻意接近你?”

君行之沉了沉眸,他知道祁丹朱当初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这一点祁丹朱并未隐瞒过他。

他抿了抿唇,道:“我如果想知道答案,我会自己去问丹朱,不劳烦魏小姐告诉我,更何况,不管丹朱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么做,我只知道我与她现在要成婚了,这份心意不是假的就够了。”

对他来说怎么开始不重要,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与丹朱是真心相爱,他只想珍惜当下。

“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才要嫁给你吧?”魏沁雪唇边噙着快意的冷笑,声音近乎残忍地开口:“我与祁丹朱自幼相识,她这个人向来喜欢玩乐,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你也不过是游戏之一罢了。”

君行之面容沉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魏沁雪神色更加激动,继续嘶声道:“世间的人对祁丹朱来说只分为两种,一种是让她觉得有趣的人,一种是让她觉得无趣的人,你能让她觉得快乐,她便陪你玩一玩,你若让她觉得厌烦,她立刻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你丢掉。”

魏沁雪上前一步,看着君行之的眼睛道:“她是公主,她玩得起,你玩得起吗?等她玩厌的时候,你该何去何从?”

君行之呼吸一滞,毫不迟疑地否决道:“我与丹朱之间从来不是游戏,也不存在玩得起或者玩不起。”

魏沁雪看着他维护祁丹朱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祁丹朱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

君行之眼眸不悦地冷了下去,沉声道:“魏小姐,我不想听旁人诋毁丹朱,明日是我与丹朱大喜的日子,你若愿意前来喝杯喜酒,我们自然欢迎,你若不愿意来喝喜酒,我们也不……”

“她骗了你!她根本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你!”魏沁雪听他提及婚事,突然神色崩溃地打断他,嘶声怒吼:“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君行之剑眉微敛,薄唇紧抿地看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弟弟!”魏沁雪眼中含泪,指着自己道:“是祁明长想要娶我,他知道我心悦于你,便告诉了祁丹朱,让祁丹朱想尽办法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事实上祁丹朱也确实这么做了,她刻意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成全祁明长!”

君行之心下徒然一沉,想也不想就否认道:“不可能,她如果想要让四皇子娶到你,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何必私下行事?”

祁明长是皇子,又深得锦帝宠爱,即使他双腿有疾,这辈子也是荣华富贵无忧,他如果想要娶魏沁雪,只要去求锦帝,并非一点可能也没有。

魏沁雪语气斩钉截铁,甚至透着一丝冷意,“因为她知道如果我不愿意嫁给祁明长,即使是我父亲,也不会同意让我嫁给祁明长,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强迫我。”

君行之神色有些疑惑,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

“你想知道原因吗?我告诉你。”魏沁雪红着眼看他,一字一句道:“因为祁明长当年下半身都浸泡在寒水里,他不止双腿有疾,太医还早就断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

君行之神色一震,错愕抬头。

魏沁雪声音微微哽咽,“所以,除非我心甘情愿,否则,就算是陛下也别想逼我!我父亲是朝中重臣,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他唯一的女儿,陛下不可能逼我嫁给祁明长守活寡。”

君行之心下微沉,“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魏沁雪偏过头去,“祁明长的事,我早就知道,朝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平日大家不敢轻易提及,至于祁丹朱接近你的目的,是祁明长亲口告诉我的。”

君行之眉目拧紧,“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祁丹朱就是有预谋的接近你,她故意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对你彻底死心!这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的一场骗局。”

君行之还是不愿相信,“丹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若不想嫁,四皇子娶别人便是,强扭的瓜不甜,丹朱不是那样蛮横无理的人。”

虽然人人都说九公主骄纵跋扈,可他却清楚,她绝非那样的人。

魏沁雪含泪笑了一声,缓声道:“因为那个人是祁明长,祁明长想要的一切,祁丹朱都会不惜代价地送到他的面前,她为了祁明长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许多事,即使牺牲自己的幸福,她也会在所不惜!”

君行之眸色渐沉,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她亏欠了祁明长!”魏沁雪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愤恨道:“祁明长就是因为她才变成了一个废人!所以陛下恨她!祁明长恨她!根本就没有人爱她!唯一爱她的柔妃已经死了,柔妃之所以在临死之前还叮嘱陛下好好照顾她,那是因为柔妃担心陛下会迁怒于她!”

魏沁雪声音嘶哑的说完,屋内一片寂静,君行之怔然看着她。

夜风袭袭,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摇晃,光影重重,昏昏暗暗。

魏沁雪泪眼婆娑地看着君行之,“没有人爱祁丹朱,祁丹朱也不会爱任何人,她对祁明长的愧疚永远凌驾于你之上,在她心里,祁明长的位置远胜于你。”

君行之微微睁大眼睛,魏沁雪掷地有声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声声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