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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林从昨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吃到,他听到祁丹朱的声音,愣愣抬头。

他往前爬了两步,哀求道:“殿下,就算罪臣要死,也求您让罪臣做个饱死鬼吧!”

他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只想要在临死前吃顿饱饭。

祁丹朱眸色冰冷,沉声道:“你才饿了一天就受不了了,你可知城外那些百姓饿了多久?他们死的时候只剩下了皮包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你可曾梦到过他们瘦若干柴的手伸向你,在向你索命。”

李奎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惊恐地看着祁丹朱。

“殿下!罪臣已经别无所求,求您就让罪臣吃顿饱饭吧!”

他现在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些饥民死时的惨状,面容消瘦,骨瘦如柴,他不想那样死去!

祁丹朱对他的哀求视若无睹,桃花眸里映着冷光,看着他问:“昨夜要救你的人是谁?”

李奎林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殿下,罪臣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趁着粮仓起火,突然跑进来要带我走,罪臣见有机会逃出去,想也没想便跟着他们走了,罪臣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来得及问,罪臣当时一心只想逃出去,哪有那么多时间想其他的。”

他的说法跟刚才对君行之说的话一样,昨夜的情况应该确实是这样。

“你的确没问。”祁丹朱冷眸瞥向他,话锋一转,“但不代表你不知道是谁在救你。”

李奎林微怔。

祁丹朱嘲讽地睨着他,“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你敢跟他们走吗?你就不怕他们是你的仇人,带你出去是为了杀你吗?”

李奎林眼睛心虚地转了转,嗫嚅道:“当时情况紧急,罪臣没来得及思考,更何况罪臣没有什么仇人……”

“沂临县的百姓哪个不是你的仇人?被你害死的那成百上千的性命,你以为你不承认就不存在了吗?李奎林,你罪无可恕!”

李奎林哑口无言,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他很害怕自己会像那些饿死的百姓那样死去,他不想做饿死鬼!

祁丹朱看着他眸色沉沉道:“你既然不肯说是谁来救你,那你便跟我说说,你来沂临县上任之前,沈关山吩咐你做什么?”

李奎林眼睛倏然睁大,“殿下,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沈关山的人?”祁丹朱轻眯了一下眼睛,“吴赤东以前一直以沈关山马首是瞻,他当初之选择跟沂临县知府勾结,就是因为沂临县的前知府是沈关山的人,或者应该说,自从大祁建立以来,沂临县的知府一直都是沈关山的人。”

她垂眸看向李奎林,目光如炬道:“你当然也不例外。”

李奎林诧异道:“前知府也是沈大人的人?”

祁丹朱沉眸看他,她看得出来李奎林所知道的的确不多,他应该确实不知道沈关山手下都有哪些人。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祁丹朱道。

李奎林抿唇不言,他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明显不想说。

祁丹朱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直接道:“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昨天粮仓烧了大半,虽然在我看来,沈关山只是在命人放火之余,顺便让人来救你,但在百姓看来,是有人为了救你,才声东击西地放火烧了粮仓,责任全都在于你,他们的怒火无处发泄,恐怕会全部直奔你而来。”

沈关山背后是祁明毓,这次烧毁粮仓和救李奎林的事应该就是祁明毓指使他做的,沈关山没有烧毁粮仓的理由,他也不会想要救李奎林,他只会想要直接杀了李奎林灭口,所以这一定是祁明毓的意思。

祁明毓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陷害君行之,他想让君行之无法向朝廷交代,也想让君行之无法向百姓们交代。

李奎林听到祁丹朱的话,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确不知道是谁救他,但他之前就猜测那些黑衣人是沈关山的人,所以才跟着黑衣人走的,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在百姓眼里,是有人为了救他才放火烧粮,他成了烧毁粮食的罪魁祸首。

“我我我……罪臣冤枉啊!”他惊恐地看着祁丹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祁丹朱声音幽幽道:“百姓们现在怒火高涨,欲杀你而后快,你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但是怎么个死法还是有差别的。”

李奎林担心祁丹朱会将他交给百姓处置,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殿下,沈大人真的没有吩咐罪臣做过什么!不瞒您说,罪臣的远方表亲是沈大人的马前卒,所以罪臣跟沈大人确实勉强算作沾了一点关系,罪臣那位表亲提携过罪臣,也跟沈大人引荐过罪臣,但是罪臣根本就没见过沈大人几回!每次罪臣见到沈大人都隔得远远的,只问过好,连句话都不曾说过,唯一的一次交谈,是罪臣来沂临县前,罪臣私下见过沈大人一次,但沈大人当时没说让我做什么,就随便跟我聊了几句。”

祁丹朱坐直了身体,想了想问:“他既然没有吩咐过让你做什么,那么他有没有吩咐过不让你做什么?”

李奎林低头想了想,呢喃道:“罪臣当时知道要来沂临县上任,心情糟糕,听得心不在焉,也没太注意沈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李奎林声音忽然顿住,他想了片刻,惊喜抬头道:“罪臣想起来了!沈大人在罪臣上任之前,确实说过不让罪臣做一件事,罪臣当时还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差不多都忘了,反正本来也不会……”

他声音顿住,他看到对面的祁丹朱和习绿面色忽然变得惊恐,她们眸色恐惧地看着他,似乎他变得吓人一样。

他不由愣了愣,低下头,带着腥味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一滴滴,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他愣愣抬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血。

习绿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你中毒了!”

李奎林的七窍有黑色的血液流淌下来,看起来无比骇人。

“快去找柳太医。”祁丹朱还算镇定地站起来。

习绿反应过来,立即往外跑,赶紧去找柳太医过来。

李奎林看着手上的血,眼前阵阵眩晕,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呼吸困难起来,她的七窍都如刀割一般疼痛起来,他无力地歪倒在旁边的草堆上,鲜血不停地流下来,他的面色很快就变得发青。

这是致命的毒药,毒发了便发展迅速,毒性快速在身体里蔓延。

祁丹朱蹲到他身侧,蹙眉问:“昨日那些黑衣人可有给你吃过什么?”

李奎林双目凸起,喉咙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他昨天被关在这里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那些黑衣人来了之后,便随手递给了他一壶水,他当时没有多想便将那壶水喝了下去。

李奎林想起那壶水,双目更加突起,眼珠子上布满红血丝,他看着祁丹朱,努力地想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珠恐怖的凸出着,面色发黑,鲜血流了满脸,等柳太医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祁丹朱退到一旁,柳太医上前查看一番后,摇头叹息道:“中毒身亡,已经药石无灵了。”

李奎林所中的是什么毒已经不重要了,他就这样被灭了口,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祁丹朱拧眉看着草堆上死不瞑目的李奎林,从毒药毒发的时间来看,黑衣人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把他救出去,就会给他解药,如果救不出去,就任由他毒发身亡。

“别看了,都死透了。”

柳太医善心,在李奎林眼上抹了一下,让他闭上了眼睛。

……

百姓们围在门口,不肯离去,昨夜是他们自己看守粮仓,粮仓被烧,他们无法怪罪任何人,他们只能怪罪幕后黑手,他们怒火难消,现在只想把李奎林这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报仇。

百姓们跪在地上一声声哀求,他们想要一个公道,可无处可寻,如今没有了大半粮食,他们不知道朝廷还会不会送粮食过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们只想在活着的时候替亲人报仇,也替自己报仇。

君行之看着乌泱泱跪在地上的百姓,沉声吩咐道:“将李奎林带过来,让他亲自给百姓谢罪!”

李奎林应受到该受的惩罚,他会把李奎林送回京处置,但在这之前,李奎林欠百姓们一个道歉。

“是!”护卫们立刻领命离去。

大家听到李奎林的名字,眼中忍不住再次流露出怒火。

李奎林丧尽天良,实在该死!

他们希翼地看着君行之,等待钦差大臣替他们主持公道。

官兵没有走多远,习绿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她对君行之福了福,然后附耳告诉君行之,李奎林已经毒发身亡的事。

君行之眸色微沉,转头看向百姓们,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李奎林刚刚已经死了,中毒身亡。”

百姓们愣了一下,立刻欢呼起来,有的人却忍不住坐地痛哭。

他们的仇人已经死了,可他们的日子还没有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