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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整个太叔家来说, 温别桑的确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来到明都仅仅一个月,就把沈如风哄得龙颜大悦,太叔真刻意向他索要过在雷火营看到的飞天炮, 他竟然也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 并且指导别人画了图纸。

为了万寿节的到来, 整个明都都严阵以待。

承昀和齐松经过明都,偶然抬头去看,便见明都之外的演武场里缓缓飞起了和雷火营一模一样的三足机关雀。

温别桑的坦诚俘获的不只是沈如风和太叔氏,甚至连承昀见不到他的时候,都感觉他已经完全归顺了沈如风。

只有偶尔午夜幽会之时, 才能从他的种种表现看出他心中依旧还是偏向南梁,或者说, 对太叔氏和沈如风有恨。

亓国百姓对万寿节的即将到来的阅兵津津乐道, 都在猜测小炽烈王会在万寿节的时候给大家带来怎样的震撼。

沈如风已经放出话去,等到忙完万寿节的事情,就会正式给温别桑炽烈王的封号。

立冬刚至, 明都便下了一场大雪, 皑皑白雪之中,温别桑裹上了宫中送来的貂毛白裘, 他对于自己的东西十分珍惜, 往日去炼药室的时候绝对不会白裘带去,唯恐伤了一丝一毫。

太叔家并不限制温别桑的活动,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单纯和坦率看上去特别的没有心机,也或许是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傻子。

温别桑可以随意的在太叔氏的地盘上活动,所有人讲话甚至也并不避讳他。

这日, 温别桑偷偷摸摸地避过了侍卫,来到了太叔仁的书房。

在里面一通翻找之后, 后方的书架忽然被打开,太叔仁和太叔真一起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温别桑正踩着凳子够书架顶端的木盒,发现它被挪动的书架带着走远,便停下了动作。

六目相对。

温别桑把高举的手放下来,道:“仁孙孙,真孙孙。”

太叔仁表情凝重,太叔真脸庞抽搐。

后者缓缓道:“你在干什么?”

“找东西。”

“来书房找?”太叔仁阴沉道:“你不知道此处闲人免入吗?”

“就是因为他们说此处是太叔家重地,我才偷偷进来的。”温别桑始终站在椅子上,认真解释:“不然我就跟你打招呼了。”

太叔仁:“……”

太叔真走过去,伸手把他勾下来,没好气道:“你来找什么?”

“我想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和周苍术来往的信件,这样我就能寄给南梁,为爹娘报仇了。”

太叔仁闭了一下眼睛,太叔真把温别桑强行带了出去。

把人丢在门口,他道:“周苍术早晚会死,不急于这一时。”

“他又不是跟你们不共戴天,你们当然不着急。”

在温别桑的逻辑里,没有人能说的过他。

太叔真直接下了死命:“总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偷偷过来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

把温别桑赶走之后,太叔真回到了书房。

室内的氛围显得有些凝重,太叔真试探道:“父亲?”

“你说,他是不是装的?”自打温别桑让他磕过一个头之后,太叔仁就很难再将他当做傻子看待,这是因为他此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侮辱。

“应当不是。”太叔真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道:“若他还与宫承昀有情,对方怎能容忍他将飞天炮献给大亓?”

这一点太叔仁也难以想通。

“也许是我多虑了。”

“最近太叔仁对我似乎多有防范。”晚上,温别桑和承昀围坐在炭火旁,申悦容也在一旁,闭目养神。许是因为最近离开了地牢,她皮肤的惨白稍微消退了一些,透薄的皮肤下方可以看到淡淡青筋的影子,固然已经染黑了长发,可只是单单坐在那里,依旧让人胆颤。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被发现。”承昀一脸忧心,道:“我看还是不要等万寿节了,你尽快离开吧。”

”沈如风不会让他走。”申悦容开口,缓缓睁开眸子,眼珠流动着粘稠的黑影,她语气平静,道:“想要让他安全无事,最好的方法是将计划做到万无一失。”

“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了,届时明都大乱,阿桑就在沈如风身边,如何逃脱?”

“到时候我会远远盯着。”申悦容扫了他们一眼,道:“阿桑最近还是一如既往,越到最后,越不能让沈如风发现端倪。”

温别桑嗯一声,道:“我们把计划再核对一遍。”

“根据申前辈对沈如风的了解,在正式开始之前,他会试用一下你给出的机关方案。”

果如申悦容所料,沈如风面上对他一片纵容,背地里该有的戒心并未减少。万寿节的前两日,温别桑站在城楼之上,看到了炮塔缓缓转动,下方是无数百姓的惊呼,稍微耳朵灵敏的人,甚至还在一旁大喊:“我听到地底有动静!!”

“小炽烈王可以啊!可谓青出于蓝了!“

申悦容道:“你动的手脚,若没有我们安排的人,会提前爆发吗?”

“它有两种启动方案,一种是你们按我给的指示,在机关运动的时候从地下动手,还有一个……”温别桑笑了一下,道:“不出意外应当用不到。”

承昀皱眉,依旧难掩担忧:“我和申前辈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方案能不动便不动,届时沈如风在南城门阅兵,明都的绝大部分火力都会集中于此,我们想要离开,只能从其他城门,换句话说,我们要从城内穿过,一旦启动此案,不只是明都的百姓,包括我们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人,都有可能遭受无妄之灾。”

“好吧。”温别桑已经看出来,他与太叔问道是一个性子,皆是怕造杀孽之人,对亡者总是心存敬畏。但这次给出的理由很合理。温别桑虽然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但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他道:“单靠南城门的那些火力,也能气死沈如风了。”

“到了万寿节当天,沈如风必会指定你陪在身边。”承昀的语气凝重了起来。

城楼之下,百官林立。万寿节的阅兵事关国威,明都南城区皆被清空,只余铁甲卫与文武百官,有幸可以随沈如风一同登楼的皆是大亓的肱股之臣,太叔氏自然也在其中。

温别桑和太叔真站在一起,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老老实实将手交叠在腹部,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前方,身着黑色绣金龙袍,头戴垂旒太平冠的大亓君主,偏头朝温别桑投来了视线,并抬起了自己的手,道:“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盯在他脸上,温别桑却没想到这一遭。

直到太叔真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不得不上前,看了沈如风的手一阵,缓缓,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太叔仁看上去想直接厥过去,其余百官神色各异。

沈如风也有愣怔,随即大笑两声,竟当真托着他的手,沿着长梯朝上走去。

城楼之上,温别桑顺理成章地站在了沈如风的身畔。

下方是整整齐齐的千军万马。

“你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城楼。”申悦容的声音响在耳畔,“否则等你那些花招败露,沈如风拍死你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巨钟撞响,连绵之中,响起了了咚咚的战鼓之声。

一列战车从下方推过,上方的鼓手孔武有力,在冬日的冷空气中敞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威严的鼓声似乎在人的心口敲响,温别桑蹭了蹭手心的薄汗,偏头朝一旁去看。

这里除了他,就是沈如风的一干皇子,城楼之上,从一品到四品,老老少少,均是男儿,无一女子。

“我大亓的儿郎,比之南梁如何?”沈如风开口,温别桑清楚这是送命题,坦然道:“我还无缘得见南梁阅兵。”

从步兵到弓箭手再到骑兵,每一队出场之时都是从容不迫,脚步沉稳而齐整,骑兵的铁蹄也毫不凌乱,坐在上方的骑士大摇大摆,不慌不忙,随着铁甲撞击之声响彻众人耳边,大国之威严扑面而来。

温别桑一时看直了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当真威风。”

他素来坦率,说话毫无心机,也不奉承阿谀。

沈如风清楚这便是他心中所想,不禁又是一阵开怀,道:“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所谓重头戏,便是火神营,这次阅兵温别桑出了不少好点子,不只是沈如风,所有人都在期待炮声的炸响。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火神营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是筋斗龙?未料如此小巧,竟然可以背在背上!”

“可不要小瞧它的威力,打的可远了!”

“就是坐力比较大,普通人难以驾驭,你瞧,这些都是从各营挑出来的壮汉,目前只有他们勉强能够胜任。”

“看来日后我们火神营要多一队筋斗兵了……”

“哈哈……”

“快看!!”忽然有人叫出声,不只是他们,所有人纷纷抬眸。

伴随着一阵嗡嗡的声响,后方的阵营里,缓缓有三足的木雀逐渐腾飞,一架,两架,三架……犹如列队的士兵一般,渐渐飞到了一定的高度,悬空以待。

城中,百姓们被禁军赶在了指定的地点,整个明都,所有的高处都架上了梯子,能站人的地方几乎都站满了。

当木雀一点点升空的时候,整个明都都沸腾了:“飞天炮!”

“听说南梁给它起名三足金乌,我看到了,它真的有三只脚!”

“今年是建宁二十三年,二十三只金乌!!”

“此次阅兵真是让人兴奋!不敢想象城楼上的人是饱了多大的眼福!”

“哈哈哈,我已经在幻想和南梁征战之时,金乌悬空的盛况了!”

“你想什么呢,南梁也有这个武器好不好?”

“但是我听说小炽烈王回来之后,把飞天炮重新改良了,我们的比南梁的厉害!”

“当真如此?”

“那是当然,小炽烈王可是我们亓国人!”

“上面的小心点!”这是下方禁军的提醒:“当心踩空摔伤!”

何止是他们,就连沈如风在城楼上看到此情此景——三足机关雀映着蔚蓝的天空,稀薄的云层被阳光晕染成金色,万丈光芒之下,所有的木雀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心情也是一阵激荡,抚掌之时,笑声都没停过:“好!”

太叔氏的心情更是难以言说,太叔仁神色之中似有骄傲,又似有嫉妒,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与力难及的渴望和卑微,最终却都逐渐融汇成一股撞击胸腔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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