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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一只耳和林雪君又将它照顾得很好、很肥。

在拐过一个上坡时,林雪君见到了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或许可以说是大自然的凛冽带给她的震撼,也或许可以说是神造物般的野兽美得令站在大自然中、没有笼子和玻璃罩保护的人类灵魂轻颤——

过坡后小狍子的足迹忽然变得混乱起来,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令它极度恐惧的东西,之前的猫科野兽都没能让它如此慌乱。

林雪君还想顺着它的足迹往前走,却被阿木古楞一把抓住。

转头想问怎么了,阿木古楞做出噤声的手势,向前方朝她挑了下下巴。

林雪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便瞧见前方几米处小狍子的足迹忽然被踏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哪里扑跳或摔倒了。

接着,林雪君便看到了滴在雪地上已经干涸的暗色血滴。

心里忽然一沉,后背莫名竖起一层鸡皮疙瘩。

似有所感般,林雪君猛地向前眺望,在几十米外的树林间看到了阳光下金色的皮毛,和黑色的条纹。

那是极北森林中最迷人的生灵才会有的外貌特征。

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的光和直射在漂亮皮毛上的光很亮很亮,林雪君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都被那流淌着的金光刺痛了。

黑色的条纹忽然流动起来,意识到那只误闯入这片丛林的猛虎在动,林雪君胸腔里的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她伸手攥住身边的一棵又粗又高的樟子松,随时准备为逃生而爆发毕生最快速度最大力量地爬上树顶。

阿木古楞也如她一般扶着他身边的另一棵高树,两个人都不敢动,悄悄躲在树干后,屏息凝望那头大概两米多长,可能会有5个她那么重的猛兽之王。

汗毛全部竖起,林雪君总算明白为什么小狍子会慌乱。

一个树间缝隙中忽然出现两颗黑色如眼睛般的明亮斑点,虽然看不清吊睛般黑色斑纹下虎脸上的黄眼睛,但林雪君相信那头老虎正在观察他们。

他们离得很远,老虎所在的那片树林很密,这给了林雪君一点点安全感。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片金光,老虎给她带来的压迫感令她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静立着没有喘息的时间,渐渐浑身的肌肉好像都疼起来。

她手轻轻摸了摸背后的枪,明白在森林中奔跑的老虎是很难被打中的,掩体太多,它的速度也太快了。

而且除非你一枪打中它的脑袋,不然根本不可能解除它的杀伤力。

在林雪君感到后背衣服已经完全被她的汗打湿时,静立在远处的老虎终于动了。

它的动作很慢很悠闲,显示着森林之王的从容。

它不再看他们,只是轻轻摇摆尾巴,走向一边,然后噗通一下卧倒,埋头不知是在进食还是在舔毛。

林雪君朝阿木古楞点点头,两个人忙轻手轻脚地后退着走下这片高坡,当离开老虎的视线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夺命狂奔。

已经走了大半天了,他们原本应该很累了,但此刻奔跑的速度却很快,丝毫不见疲惫后的惰怠。

顺着自己的足迹,他们熟知了这条来时的路,跑得没有丝毫停顿。

风声和森林的声音在耳边急啸,他们却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直跑到肺部发痛,两个人才停下奔跑。

阿木古楞牵住林雪君的手,转身将她的围脖口罩提高,以确定她吸进去的空气是被围脖口罩过滤过的、不至于刺激气管和肺部的温度——现在他们的体温太高了,与冷空气对冲会造成身体损伤。

知道她很累很累了,阿木古楞便拽着她的手大步走在前面。在她越走越慢时,更是背起她穿林绕树。

伏在阿木古楞背上,林雪君慢慢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脑海中回想方才的画面时汗毛仍会竖起,心脏仍会悸痛,不敢想象,如果老虎那时候恰好很饿,他们会怎样。

“老虎大概刚捕猎到动物,正在吃,或者已经吃饱了,才没有理我们两个它自认没什么威胁的小东西。”林雪君有些喘的低声道。

已经离那里这么远了,她仍不敢大声讲话,像怕惊动到那只猛兽一般。

“嗯。”阿木古楞埋头赶路,轻轻地应。

“……”林雪君忽然意识到老虎正吃的也许就是他们在寻找的小狍子,抿住唇,又沉默下来。

夜色彻底笼罩这片森林时,他们才回到驻地。

大队长都已经准备带队去找他们了,见到牵着手走回来的两个人终于放下心来。

听到他们的遭遇后,所有人都后怕不已。

大队长挨家挨户地通知,晚上锁好院子,夜里上厕所就在屋里用尿桶泔水桶,不要出门。

接下来要上山捡柴之类,都要几人一起行动,最好背着猎枪,圈围外的森林都不要去了。

当天晚上,林雪君将沃勒等几头狼、糖豆和狐狸都关在了屋子里,不许它们去后山巡逻了。

即便是一群狼和狗与森林之王对上,也未必能赢。更何况就算赢了也必然有折损,她不能失去它们任何一个。

晚饭后,林雪君关好院门,锁好屋门,抱着最强壮、给人最大安全感的沃勒,又抱又摸了好长时间才钻被窝睡觉。

忽然不能出门的几匹狼都不太高兴,在屋子里也要对着窗口嗷呜嚎叫。

可这一晚的林雪君却格外地铁石心肠,任凭它们挠门还是嚎叫,叼她的被子还是舔她的脸,都没给它们开门。

山上有老虎啊,傻动物们,会吃狼吃狗吃狐狸的!

第二天早上,林雪君给一只耳加喂了一顿青贮饲料,默默抚摸它的头。

幸而它并没有露出悲伤表情,早上跟着巴雅尔上山时仍旧摇头摆尾的。

大队长带男人们上山加固了森林圈围,确保老虎轻易无法装翻那些钉在一起的木板,也无法纵越进他们圈围的森林区域。

接着拿着盆和大铁勺子绕着圈围不停地敲敲打打,这响彻云霄的噪音响了一个小时,足以让老虎知道在这片区域里有一种可以发出如此响亮叫声的可怕猛兽,不容进犯。

如此这样连续三天后,没有老虎靠近的痕迹,林雪君才终于给沃勒他们放了行,可每每入夜闭上眼,她脑海中总能浮现那片耀眼的金光。

终于在送走学员们,快要过年的一个夜里,她梦到自己看见猛虎后没有逃走,它愁眉苦脸地跟她说:

“人类,听说你是这片草原上最会治病的医生?”

然后,她昂首阔步地走近它,帮它拔掉了扎在爪子上、牙齿上的大刺,得到老虎的感谢,得以骑着这威风无两的森林之王,在下雪的兴安岭森林中飞纵跳跃,快活得胜过中了百万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