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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见过了,如数家珍。

研究员们听着听着越来越羡慕,可了解了他路上吃过的苦,又忍不住生怯。

晚上林雪君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羊才能化好,到时候再搞大餐欢迎阿木古楞回家。

中午只能多加个肉菜先凑合了,阿木古楞却忍不住感叹,这怎么能叫凑合呢?!即便是对于走过全国各省的他来说,第七生产队的伙食也绝对排得上前列了。

真是不走出去不知道呼伦贝尔草原物资的丰富,这边工业产品稀缺归稀缺,只要不闹灾,牛羊还是有的,到了夏秋季节,山上的蔬果野味更是营养丰富又美味。

哪里都没有家好。

阿木古楞吃得筷子不停,时不时露出幸福享受的表情,把大队长和队里的长辈们哄得直笑,不住口地问:

“咱们生产队真有这么好吗?”

“这么好吃吗?在外面吃不着这么美味的东西吧?”

“还是王建国同志和咱们司务长同志烹饪技术全国领先啊?”

阿木古楞全都认同,真的走出去过就知道,富的地方多,穷的地方更多。

他们生产队的日子真的过得已经很好了,而且越来越好,很值得为此感到幸福。

午饭后,阿木古楞心满意足地跟着林雪君一行人离开大食堂,路过院外盛开簇簇格桑花的知青小院,与林雪君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折返小木屋去补觉。

几位女性研究员看着阿木古楞的背影,忍不住小声交谈:

“长得真高,真英俊。”

“还很能干呢,听说是可以画邮票的天才。”

“真能耐。”

“这片草原是不是有点特别的地方?人杰地灵的,走出去的都是能人。”

“是啊,林同志,阿木古楞同志,首都杜教授的另一个学生塔米尔同志,都是这里的嘛。林同志隔壁那位衣秀玉同志也挺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带着全公社的人一起种草药了,各个生产队地勘察地形,寻找合适种植各种草药的环境啥的,可能干了。”

“是,还有给咱们研究所盖楼房的穆俊卿同志……”

林雪君靠着栅栏听同志们聊天,摘一朵格桑花嗅一嗅,逗一逗想要采蜜的蜜蜂。

头顶太阳大大的,她打了个哈欠,跟几位同志打了招呼,回屋去睡午觉。

瓦屋里藏着半炕的礼物,她嘿嘿笑着滚上床,挑出这个色彩匮乏时代里稀有的彩色头绳扎在辫子上,又将阿木古楞上海买来的漂亮布抖开裹上身。捻一点香膏当香水用,抹在虎口和耳后,开心地在屋子里扭了一会儿又爬上炕,裹着漂亮布料抱着一大堆礼物,开心地恨不能翻跟头。

送礼物真是增进友谊最好的办法,因为收礼物实在是太开心了,没有收礼物的人能拒绝送礼物的朋友。

想起之前自己去场部供销社给阿木古楞买了一堆礼物送他,那时候的他原来是这么幸福的吗?

如今风水轮流转,变成她这个曾经赠人玫瑰的人收礼物了呀。

回收的礼物可有点太多了,回头她也要再买更多回礼给他。

高兴着高兴着,林雪君陷入呼呼美梦。

因为夏天热,为了通风降室温,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防蚊的门帘子是用绳子穿了各种大家觉得好看的东西点缀而成。沃勒巡山回来,穿门帘进屋,点缀门帘的各种东西摇摆碰撞,奏出次次不同的曲调。

林雪君在这曲调中,睡得更沉了。

沃勒爪垫踩在地板上吧嗒吧嗒响至大炕,伏在炕沿看了看林雪君,轻轻舔了下她头顶,嗅了嗅,停顿几秒又转身慢悠悠走出瓦屋。

门帘哗啦啦滴呖呖又是一通响动,像是可以防蚊虫的风铃一样。

浪漫的草原驻地,连门帘子也会唱歌。

……

阿木古楞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从木床上坐起来,林子里各种鸟儿喧嚣的鸣叫直冲入耳,在入夜前它们急着赶在最后的时光尽情歌唱。

笃笃笃的响动穿插其间,那是啄木鸟在觅食——大家都在唱歌,只有它这么贪吃。

撑床起身,推开木门走进院子。

傍晚凉爽的风拂面,刚睡出的一身燥意尽退。

林雪君和一群研究员一边从驻地外往知青小院走,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当她推开院门抬头瞧见他,立即抬臂摆动,扬起笑招呼他一起去吃饭:

“王建国同志做了孜然羊肉,羊肉切得可薄了,一炒直打卷,油汪汪的可诱人了。

“我刚才路过大食堂的时候闻到香味就受不了了,进去看过更馋了。

“还有咸香的卤猪脚,司务长亲自炖的,说是炖了仨小时呢。老烂糊了,肯定好吃。

“还有炭火烤的羊腿,正架在大食堂院子里呢。

“得胜叔准备了马奶酒给你接风,晚上咱们在大食堂院子里围着篝火吃席。

“绝对是大餐,你饿没饿?”

林雪君在院子里一边喂鸡一边与大步走过来的阿木古楞讲话。

“睡了一下午,还没饿呢。”他声音有些哑,头发睡得乱蓬蓬的,随便扎个小辫子就算规整过了。衣服也睡得松松垮垮,歪斜挂在身上,露出好大一截锁骨。

他顺手地接过她手里的鸡食盆,虽然离开了这么久,帮她做事的习惯却还在。

“在外面怎么没有理发?”她问。

“等回来了给你剪。”他老实道。

“哈哈哈,乖。”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干活,笑吟吟地低声道。

听到她说‘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莫名感到耳朵发痒。阿木古楞转头望一眼她,忽然想伸手拉拉她的胳膊,或者拍拍她肩膀,摸摸她头顶也好,总之掌心痒痒的,心里也毛毛躁躁,就是想碰碰她。

衣秀玉刚从后山下来,恰巧与巴雅尔的队伍相遇,便带着一起进驻地走过来。

小红马瞧见阿木古楞立即唏律律嘶鸣,快步跑过来。

阿木古楞放下鸡食盆,转手去抱小红马。总算没有白疼它,它还记得自己呢。

不一会儿巴雅尔带着其他动物们也赶了回来,驼鹿弟弟阿木尔凑热闹地过来叼阿木古楞脑后的小辫子,牙齿一收就把他扎头发的皮筋儿给叼走了。

林雪君怕它误食,忙过去掰开它嘴巴将皮筋扯出来。

都4岁了,已经是超级大只的怪物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调皮。

捏着沾满大驼鹿口水的皮筋,林雪君转头看一眼阿木古楞,道:“要不我现在就给你理理发?”

“好。”

左右距离开饭还有些时候,林雪君便将椅子拉到院子外,给他围上布巾,咔嚓咔嚓将他慢慢流长的头发一点点剪断。

梳子不时刮擦过他耳朵,她的小指也是。

悄悄转头,看着她专注地盯着自己脑袋,围着自己转来转去。森林里的鸟儿仍在唱,小红马在院子里不时叫两声,很是不满被关在里面不给它捣乱的机会。

夕阳慢慢落向天际,晚霞越来越绚烂,逐渐将整片草原都染成了彩色,云朵和蓝天也被征调为画布,被大笔触地尽情泼墨晕染。

有鸟儿掠过长空,趁夜前回归森林。

他也赶在这一年盛夏前,回到家乡,回到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