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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灭回过神来,却没有松开他,他继续锢着萧融的腰,只是放开了掐着他下颚的手:“你先说我又做错了哪里,然后我就放开你。”

萧融:“……”

行啊,还学会趁火打劫了。

萧融才不惯着他,他又掰了一下屈云灭的手,屈云灭皱起眉头,一看就不情愿,但还是放开了他。

呼吸又顺畅了,四肢也自由了,萧融揉了揉里面有点疼的嗓子,他瞥向神色不虞的屈云灭,抿了抿唇,然后说道:“你没做错什么,是我期待错了东西。我以为你要带我出去玩,谁知道你是又交了一份任务给我。”

屈云灭愣了一下:“大人……也会出去玩?”

萧融看着他这傻样,不禁笑了一下:“大人怎么就不能玩了呢,金陵的那些销金窟,不都是几十岁的大人在玩吗。”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怕自己的话有歧义,引得屈云灭再次打开一扇新的大门:“额,我不是说那种玩物丧志的做法,人活一世遍尝喜怒哀乐,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喜事呢,想要高兴,就得去做令自己高兴的事。活不下去的时候,人们的目标是让自己活着,活下来了却活不好,人们的目标就会改成维持温饱,如今温饱也不成问题了,那人们就会想要活得快乐,屈云灭,你难道不想活得更开心一些吗?”

屈云灭望着他,稀松平常地说:“看你在我眼前活蹦乱跳,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萧融:“……”

猝不及防的大实话让萧融噎了一下,这回的噎是形容词,不再是动词,但他的脸还是变红了一点。

他小声道:“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未来的几十年我都还能活蹦乱跳,但你不可能就这么心满意足了,你总会有新的想要的东西。”

屈云灭心想,对。

我想你能不再敷衍我,不再发出模棱两可的保证,我想你明确地告知我,未来的几十年,你都会“在我身边”活蹦乱跳。

只要在意某件事到了一定程度,每个人都能化身列文虎克。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萧融之后,一夜之间,屈云灭就把萧融对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想了起来,曾经他感到熨帖、感到满意的话语,重新想起之后,他才发现句句都有漏洞,萧融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他用花言巧语欺骗自己,用他的话术蒙骗每个他想要利用的人,而最初的时候,屈云灭也是其中的一员。

若是那个时候,屈云灭发现了萧融的小心思,他一定会暴怒异常,而如今的他其实也是生气的,但生气的点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气萧融是怀着别样目的接近自己,他只气过去了这么久,萧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他松动了许多,也慷慨了许多,有些屈云灭从未奢望过的,萧融都愿意给他了,那为什么还是不愿给他一句诺言呢?

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是他不愿意去想。

就是……在萧融眼中,那种事情也只是“玩玩”、“放松”,它的意义并不深重,那夜过后激动地去找长辈、宣布雄心壮志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在他幻想洞房花烛、相伴一生的时候,萧融可能只是打了个呵欠,然翻身就睡了。

这个可能性真的好残忍,屈云灭不愿去想,却架不住它像个怪兽一样,张牙舞爪地闯入他的脑海,砸烂拿些美好的幻想,然后在一地狼藉当中,对他狞笑着耀武扬威。……

屈云灭垂下眼来。

萧融:“……”

他看着屈云灭眼皮一点点的往下耷拉,眼皮越低,他的情绪越失落,搞得萧融心惊肉跳,不住地反思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

没有啊,他的语气很和善啊。

萧融不解,他正要问问屈云灭在想什么,然后他就看见屈云灭抬起头,像是孤注一掷般的对他说:“我想要跟你喝酒。”

萧融:“…………”很好。

虽然屈云灭没有玩物丧志,但他已经跟那些世家子弟有一个共同点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融才觑了一眼屈云灭:“你应当知道,喝酒与……亲热并非是必须同时做的吧。”

他本想用个比较婉转的词,但这里就他们俩,而且做都做了,难道还怕说么。

听他这么直白地把那件事说出来,屈云灭笔直地站着,然后嗯了一声。

但在萧融开口之前,他又说了一句:“可要是不喝酒,你也不会同我亲热。”

萧融一愣,他看向屈云灭的眼睛,但后者把目光转到了一边的窗子上。

窗外人来人往,叫卖和说笑不绝于耳,但热闹是别人的,百姓尚有安心生活的那一日,他们两个却只能见缝插针的享受人生,萧融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享受过,虽然他住在最好的地方、用着最好的器具,可他也操着最多的心、担着最多的惊。

屈云灭比他还惨,十年来没放松过一刻,被迫一夜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怀念过童年的时光,玩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就是变强、打仗、变强、打仗。

要么他打死别人,要么别人打死他。

他的奢念和贪婪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因为这人仅此一个,且毫无代替的可能,所以他的底线也是跟着这个人忽高忽低,萧融对他好一些,他就奢望更多,萧融对他差一些,那他就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他眼前就行了。

但萧融其实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看到屈云灭变得如此卑微。

心里感到憋闷,也感到恨铁不成钢,萧融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这么一股失望的狠劲:“屈云灭,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

屈云灭听到他的声音,就把头转了回来,萧融的话语钻进他的脑子里,但他一时半会儿分析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微愣地看着萧融,后者被他看得脸热,语气也越发恼羞成怒:“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所以我才生气。你觉得我会喜欢打木桩么?我不喜欢,但你认为这个对我有用,所以你就把我带到军营里去,你对我好、你尊重我、你关心我,这些你全都做到了。可是你知道我根本不想看到你这样么?这会让我感觉你在为我牺牲,可我又没有想要剥削你、折辱你,这不是我的本意!”

屈云灭的神情渐渐变化,他沉默下来,突然问萧融:“所以,你还是不想欠我吗?”

萧融:“……”

这回他是真炸了:“到了今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再说欠不欠的,那就是掩耳盗铃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事事以我为准,你想顾及我的意愿,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情也是我的意愿之一,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想让你对你自己好一点。”对自己好。

屈云灭觉得怪,因为他从未对自己差过,他想杀谁就杀谁,谁欺辱过他,他都一笔一笔记着,早晚都要还回去。

一辈子都在过苦日子的人,是意识不到他到底缺了什么的,萧融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其实这也是安全感缺失的一种表现,他怕萧融离开,所以绝不踏过雷池一步。

就算那个晚上,他也是真喝醉了,后来慢慢清醒,发现萧融对他态度有些奇怪,他便听之任之,可他从没想过要引诱萧融做点什么,他只是冲动之下把萧融抱在了自己怀里,后面便是萧融主动的了。

他今年二十四岁,是最为血气方刚的时候,说句不太好听的,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要是从来都没开过荤的话,看见一头眉清目秀的羊走过去可能都会有点反应。他尝过甜头了,但除了第二天想要故技重施之外,他就没再做过别的,后面的那么多天还是一如往常,即使是萧融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样。

不是他如此君子,而是他实在太能忍了。

能忍疼,也能忍自身的欲望。

他以为那一夜就是昙花一现,如果想再来一遍,或许得再等一年,甚至更久。这么离谱的事任何人都接受不了,但他接受了,甚至觉得挺好的,反正他是个有耐心的人,一年就一年。

直到现在,在萧融的提醒之下,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以为萧融对自己的喜欢,就那么一点点,小指甲缝这样的一点点,所以在酒的作用下、心照不宣的前提之下,他愿意和自己春风一度,但现在萧融亲口、咳,反正在屈云灭耳朵里是这样的,亲口告诉他,萧融对他的喜欢不仅只有那么一点,而是一只手能捧起来的这么多。

屈云灭望着萧融,眼睛眨了眨,这回他是真明白了。

气氛变得安静,他直勾勾地看着萧融,把萧融看得心脏怦怦跳,他的眼神告诉萧融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萧融有点紧张,所以他飞快地低下了头,但他还站在这,所以这不是拒绝,而是默许。

然而下一秒,屈云灭突然走了。

萧融:“…………”踏马的。

这回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管了,萧融憋气地抬头,他看向屈云灭离开的方向,谁知原来屈云灭没出去,他就是走过去,把那两扇木窗子都关上了。

咔哒,是木窗卡上的声音,紧跟着,他的眼前一花,屈云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不是公主抱,而是托着他屁股、像是抱小孩的那种抱法。

屈云灭是真的很喜欢抱着他,萧融把头抵在他肩窝上,抿着唇,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