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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高大英俊的路乐成,和幽无命站在一处,立刻就散发出浓浓的猥琐男气质。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认得我?”幽无命歪了下头。

路乐成还真不认得他。

幽无命常年征战在外,寻常百姓本就没多少机会可以一窥真容,这路乐成和常人又有些不同,自从知了人事,便沉溺于花丛之中,满心满眼只算计着如何把姑娘家骗到手,对旁的事情那是漠不关心。

认不得幽无命才正常。

“我凭什么要认得你?”路乐成眯了眯眼,“莫非……你是来找柔娘的?”

一个男人跑到自家院子里来,他能想到的,便只有争风吃醋了。

“谁呀?”

屋中的女子探出了头,看清幽无命的模样,立刻就呆住了。

“这、这位郎君,我仿佛在梦中见过……你,是来寻我的?”

每逢主君凯旋,总会有许多怀春女子挤到街上,远远地看他一眼,做一做梦。此女曾遥遥一睹幽无命真颜,此刻见到他便觉得十分面熟,只可惜借她一百个脑袋和胆子,也想不到眼前的男人竟是这幽州之主。

虽不知他的身份,但这样的容颜和气质,一望就知道不是寻常人。

女子顾不得衣衫不整,从路乐成身边挤了出来:“郎君,找我有什么事,到我家去慢慢说?”

幽无命吓得肩膀一抖。

他阴阴地笑了笑,偏头望向路乐成:“不认得我没关系。方才你不是很快活么?那就,快活到死吧。”

声音诡异而缥缈。

轻飘飘掷出一句话之后,幽无命像避瘟疫一样,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那个名叫‘柔娘’的女子忍不住拎起裙摆,想要去追幽无命。

胳膊忽然便被路乐成拽住了。

她回眸一看,只见路乐成的模样像是中了邪,两个眼珠在眼眶里快速地旋转着,几点暗沉的星光在瞳仁深处疯狂闪烁,表情已彻底失了控。

“快活到死……快活到死……”

他嘴唇抽搐着,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像拖一件死物一般,将她拖向屋中。

柔娘吓了一跳,心知不妙,开始拧动挣扎,然而路乐成的大掌,就像是铁钳一般钳住了她,除非她有能力断腕,否则绝对无法挣脱。

任她打、骂、掐,他都不为所动,直挺挺地拖着她进了屋,‘砰’一声摔上了门。

路乐成是巫族。

腻了那些女子之后,他便发动巫族的血脉之力,诱导她们自尽。

幽无命对巫族有血脉压制。命令一出,路乐成便会无条件服从,直到死去。

至于到时候这个名叫柔娘的女子是活是死,那就完全不在幽无命的考虑范围了。

他懒懒散散走了回来。

目光在人偶的断臂处一顿,然后稍稍抬起。

只见他的果和他的偶头凑着头,正在接续右边的胳膊。一人一偶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望向断臂处新种上的紫色蝴蝶花,再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两张脸上都发着淡淡的光。

刺得幽无命眯了眯眼。

“在做什么?”他一手一个,把一人一偶都抓了起来。

“蝴蝶花!”桑远远迅速给她的新花种贴上了标签。

幽无命单手抓着偶,拎到面前看了看。

然后‘噗哧’一下轻笑出声,道:“什么嘛,分明是扑棱蛾子花。”

桑远远:“……”

直觉告诉她,这个狗男人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解决了吗?”她瞟了他一眼,“方才那个被路乐成诱导去自尽的闵半香,要不要救一救?”

幽无命冲着屋内抬了抬下巴:“路乐成一死,控制便解除了。”

“会不会来不及?”桑远远心想,那什么那什么到死,恐怕需要好一会儿。

幽无命一手揽住她的肩,另一手抓着偶,大步向外走:“昨日的闵半香,兴许就是今日的柔娘。生死看命咯。”

桑远远思忖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短短半年,这路乐成便已害死了三名女子。今日看着那闵半香可怜,谁又知道上一个女子死去时,她是不是像今日的柔娘一般得意呢?

作为一国之君,幽无命不可能把自己境内每一桩案件、每一处疑点都查得一清二楚,他只能确定一套准则,然后自上而下,都照着这一套准则来行事。

在幽州,他就是老大,他自己作主便是了。

她悄悄探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不曾想,一只小小的手,竟也悄悄伸了过来,攥住了她一根手指。

她慢慢地偏头去看,见这偶也缓缓勾下脑袋,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桑远远:“……”

幽无命脚步一顿,目光阴阴往身后一飘。

桑远远和偶,极有默契地‘刷’一下收回了手。

桑远远:“……”我为什么要心虚?!

……

幽无命用一块包袱布,把偶给裹了,挂在短命的肚皮底下。

“小桑果。”他磨着牙,“离它远点,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远远:“……幽无命你是在吃它的醋吗?”

他不屑地笑了下,偏过头,嘀嘀咕咕地对短命说道:“我?和一个木头吃醋?短命你说说,小桑果是不是失心疯了!呵,我这样的男人,随便把小桑果迷得要死要活,还需要吃醋?”

短命:“……”俺只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狗子。

二人一偶一狗很快就回到了王城。

幽影卫已仔细翻查过,并没有在那两个死去的幽影卫的住处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看见没有小桑果,”幽无命倾身覆在她的耳畔,“它,还没有洗清嫌疑,离它远点,听没听见?”

“嗯嗯嗯。”她点点头。

她觉得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一言难尽。

其实谁都能想到,作为他身边精锐中的精锐,幽影卫,就算真犯了什么必死的罪,也绝不会轻易就让人翻到把柄的。

但是如果这两个幽影卫真做过什么,偶一定知道证据在哪里,所以……

幽无命傲慢地仰起了脸:“小桑果,你回去洗干净等我,我要出门办一点不相干的事,很快便会回来。”

桑远远:“……”他要不是带着偶去拿证据,她就把桑字倒过来写!

幽无命果然假模作样在短命肚子下面翻了一会儿,把偶给拎走了。

桑远远:“……”

她百分之百敢肯定,就算找到了证据,他也一定不会告诉她,而是让偶一直做一个‘嫌疑犯’。

呵,男人,早已看透。

解决了人偶的事情之后,心头仿佛卸去了一片浓浓的阴云。

她溜溜达达,去了他的书房。

她要先过去看一看秦玉池的那份证供。直觉告诉她,秦玉池的证供中,很可能藏着她魂穿异界这件事情的真相!

这一路上,遇见的亲卫、侍者,个个都对她亲切又恭敬,态度与他们遇上幽无命时相去无几,无论她往哪里走,都不会有人拦她。

桑远远的心头再次泛起了一阵温暖——这显然是幽无命的安排。他当真是一个极细心的人,方方面面都会处理得十分周到。

桑远远很快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守着两名幽影卫。见她过来,二人笑眯眯地帮她推开了书房的门,像是黑店终于盼来了一个客人的样子。

桑远远:“……”

进了书房,只见书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份镶金边的文书,一望右侧底部,竟是纹着‘皇甫’字样。

应当是皇甫雄花钱赎那数千骑兵的文书。

桑远远饶有兴致地拿了起来。

她记得,幽无命开的价是一人一斗黄金——州国的精锐士兵,竟只值蚌女仙那个妓子的起拍价,幽无命觉得自己开的价格已经非常非常低廉了,都有些对不住被俘的东州士兵,他还有些不甘不愿,被桑远远劝住了。

再多,就过了,生意肯定谈不成。

果然还是她更英明。开出合适的价格少去讨价还价的功夫,这不,短短几天,买卖就做成了不是?

她往巨大的黑木太师椅中一坐,悠悠闲闲地翻开了文书。

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了。

半晌,她愣愣地把手中的文书一合,扶着额笑了起来。

皇甫雄居然被幽无命打服气了!

他根本就没还价,按着整支足数的军队,八千人头,奉上了黄金,且在文书中责问幽无命是否看不起他皇甫雄,觉得他的性命不值钱——他又多添了两千套秦州最上等的灵甲,声称是他皇甫雄的身价。

最后特意添了一句,他皇甫雄花钱买命,与幽无命之间算是两清了,下次幽无命若是落在他手上,他绝不会饶他一命!

看完这封金灿灿沉甸甸的文书,桑远远的心情又更美丽了三分。

她左右看了看。

这张大黑木椅,幽无命坐着刚刚好,她坐在上面,就像个年幼的小皇帝坐上了龙椅一般,空落落的。

他看着精瘦,原来竟比她大只那么多!

“幽无命……”

她低低念叨一声,垂头一笑,然后捡起了那份秦玉池的证供。

轻飘飘的几页纸。

桑远远深吸一口气,慢慢翻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