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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他垂眸看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她诚挚地说道。

幽无命的黑眼睛里立刻溢满了笑意,脸上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嘀嘀咕咕道:“这有什么。小桑果,你肯定猜不到,这人放在馒头里面的猪头肉,其实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还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桑远远‘噗哧’笑了起来:“我一点儿都不关心他的猪头肉是多是少。不过幽无命,你知道短命已经很饿了么?”

短命:疯狂点头。

幽无命:“……”

他决定向这位待人友善的监工致敬。绕了几个弯,寻到了近处的监工住所,循着猪头肉的味道找到了他藏在灶上温着的那一大盆猪头肉,让短命吃了个满嘴流油。

吃罢,幽无命顺手从人偶的布袋中取出两粒土灵固玉晶,抛进了那只被短命舔过的油汪汪的大盆子里,以作报酬。

“便宜这小子了,本王从不取白食。”他唇角挂着缥缈的浅笑,缰绳一挽,离开了这片宫殿群。

桑远远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留下固玉晶,此人便会知道,他的猪头肉并不是手下的工匠们偷吃的,而是属于他自己的机缘。

这里本就是黑暗深渊,一着不慎便会彻底堕落。若是因为一盘猪头肉,而破坏了这名监工与工匠们之间友善的气氛,那可真是渡人成魔,造了大业。

幽无命其实很珍惜这个世间的一切善意。

喂饱短命之后,幽无命挽着缰绳,在修整得富贵华美的半片地下宫殿群中悠然转了一会儿,选定了一间特别大的宫殿。

这些彻底完工的宫殿中并没有留人,因为没必要。这里一片华丽空寂,当真是像极了地下陵墓。

“上面,便是秦玉泉的寝宫。”幽无命眉眼笃定。

桑远远点头。她虽然没什么方位感,却也可以感觉到,整个地下宫殿群,是以此处为中心向着四方辐射的。

把地下城的核心枢纽修在王城旧址之下,的确比较有归属感和纪念意义。

幽无命反手出刀,一道道青白雷芒被他信手挥向殿顶,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数丈岩层之中。他做得极为专注,偏着头,眯着眼,不断地打量殿顶,向着那看起来毫发无损的地下城顶补上一道又一道雷芒。

前后忙活了一炷香不止,终于,他满意地收了刀,坏笑道:“好了,接下来,便是寻个好地方看戏。”

缰绳一挽,短命迈开四蹄从侧殿离开。幽无命寻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像来时一样,在墙壁上炸出一条整整齐齐的通道,然后带着桑远远离开了宫殿群,到了一处深渊裂口之后,又从一旁掘了山石过来堵住缺口。

“幽无命。”桑远远戳了戳他。

“嗯?”他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封回原样的通道壁。

“你方才打穿的地方,墙壁上雕满了图案。”

幽无命:“……”

所以他在这里仔仔细细把通道封堵成原状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黑眼珠转了转,他若无其事,指挥短命继续前行。

“从秦州生人祭的深渊口出去。”他淡定道。

地下城虽有入口,但那里一定防备森严,从那里离开,百分之百会打草惊蛇。所以幽无命选择回到冥魔密聚的深渊通道中,顺着深渊口离开地下。

桑远远忍不住回望地下城的方向。

幽无命拨走了她的脑袋:“小桑果,别愁了,都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日两日,离开秦州之前,我定为你解决了这件事情。”

她道:“嗯,我知道,大英雄嘛。”

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很快,幽无命便顺着那些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寻到了秦州地下的深渊口。

桑远远对他的导航能力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地底,身上又没有指南针,能摸清东南西北已经是很逆天的能力了,他竟还能一次不走回头路,径直寻到了深渊口之下。

冥魔聚过来,被他随手荡出一圈青白雷焰,扫到了四周的石壁上。雷火交织,可怜的冥魔们变成了一滩滩黑色的不明物质,像墨汁一般溅了满墙。

幽无命很自然、很漫不经心地偏头对桑远远说道:“看见没有,我出手,你便再无机会收集固玉晶了。”

“嗯嗯嗯!”

幽无命侧眸看她。

他发现,她的神色,可以十分自如地在诚挚与敷衍之间来回横跳。

“小桑果,你真是天赋异禀。”他神色莫名地赞了一句。

桑远远谦虚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抬头望向只余一线天的深渊口。

“带着狗子,还能飞上去么?”

上回飞出韩州的深渊口时,他只带着她一个,而且还借助了那灵火矿脉的爆炸之力。这一回带着大胖狗,这里也没有可以引爆的火脉,只有一条泛着浅淡青光的灵木矿脉,不知幽无命打算怎样上去?

“小事情。”幽无命兜胸把短命一搂。

只见这大胖狗立刻四肢僵直,被他整只抱了起来。

那模样,当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呆。巨大的一只茸毛怪兽,便这么愣愣地被幽无命单手搂在了胸前,狗脸上那表情……只能说一言难尽。

桑远远再一次意识到,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幽无命,真的比她大只了太多——若是她用这样的姿势去搂短命,就只能搂住它的毛茸大脖颈,根本不可能搂得住那肉墩墩的胖胸脯。

人偶抱住短命一条僵硬的前肢,紧张兮兮地挂在它的身上。

幽无命侧了侧头,“果子,伏我背上。”

“噢。”桑远远小心翼翼地趴到他的背上,双臂环住他的肩胸。

双翼从她左右肋旁展了开来。

‘呼’地一扇,径直略起二十丈有余。

看来炼化那雷元,又让他的修为更进一步!

带着狗都能飞了!

幽无命单手搂住狗,另一只手反手攥着刀,时不时便切入身边的石壁,略微借力。

掠到高处,桑远远忍不住垂头看了一眼。

“幽无命,等等。”

“嗯?”他将刀斜斜插到石壁中,悬在了半空。

“你看看下面的冥魔,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幽无命垂头一看,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正下方,是一处较为空阔的地下空间,冥魔自北面聚来,向着南面爬去——它们与地面的冥魔一样,都是来自深渊方向,攻向内陆中心。

底下这地下空间,通往内陆中心的通道位置有些歪,偏向了东面。

冥魔群却是直直扑向正南,一头接一头重重撞在正南的石壁上,然后被后方的魔潮推动着,涌向左右,直到涌入偏东面的通道。

“正南,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幽无命一针见血。

两个人下意识地望向南面——虽然面前只有一堵黝黑的石壁。

正南,是天都。

桑远远叹息:“真想看看它们是奔着什么而去。”

“迟些带你去看。”

“也许会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桑远远不禁有些兴奋。

幽无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从石壁上抽回了刀,双翼一展,继续向上方飞掠。

不多时,便掠出了深渊口。

秦州同样是由祭司殿负责深渊口的守卫,幽无命轻车熟路地把几个祭司全踹了下去。

“你对祭司殿的人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没一个好东西。”

祭司殿就建在深渊口北面。

幽无命把短命扔进了祭司殿外的兽栏中,和一堆普通云间兽混在了一起,然后无视一狗一偶哀怨的眼神,扔下它们,带着桑远远掠上城墙,潜入宫廷。

每个州国,王宫中暗卫的分布点和侍卫的巡逻路线都差不了太多,幽无命随便扫一眼,心里就有了数。如今他比从前更能飞了,轻易便带着她从一间间宫殿上方掠过,滑翔于树荫与宫墙之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王城最正的大殿外,几只镶金大鼓正轰隆隆地敲。

是在迎接东州镇西大将军,皇甫雄。

皇甫雄领了重军,自冀州而来,即将奔赴北面长城,助秦州共同防守,渡过这一波‘涌潮’。

幽无命闲闲地揽住桑远远,掠上设宴大殿的金顶,坐在了屋角飞扬的螭吻旁边。此刻天色已暗,夜幕遮住了一对剪影。

桑远远双手放在膝盖上,偏头看他,见他懒懒散散地坐着,姿势狂放不羁。

不多时,便见黑熊般的皇甫雄被俊秀儒雅的秦州王引着,踏上白玉阶,进入二人脚下的宫殿。

“什么时候动手?”她问。

“等他们开宴,噎死一个是一个。”幽无命笑得满脸坏意,“小桑果你可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讲的笑话?”

桑远远:“……”

二人第一次在她的云榻上做夫妻时,他便是讲着宴席上噎死了人的‘笑话’,硬生生划水划了半个时辰。

他居然还好意思提?大脸花都没他脸大!

幽无命闲闲掀起几片琉璃瓦,便听得皇甫雄的声音从底下传了出来:“秦州王,无需这么客气,前方军情紧急,吃一杯酒我便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