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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卿是何意?朕时间多得是,可以听你好好解释。”

“这、这……”

“圣人,陈大人也是一心为圣人着想,皇后娘娘三年无子,如今皇室子嗣凋零——”

“卿的意思是,皇后不能生?”

这位素来讲道理的昭武太子,在登基为帝后,他开始不讲理了!

明明臣子们的建议是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他偏要问是否认为他和皇后有一人不能生,不管怎么解释,最终昭武帝都只问这一个问题,以不变应万变。

面对皇帝谁敢说是?从前只觉得先帝昏庸无道胡搅蛮缠,如今再看昭武帝,却是不遑多让!

最终早朝在昭武帝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随意中结束,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因此一出大殿,还没到明德门,身为帝王舅父的章怀之大人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瞧不起谁,章怀之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手足,这条路还得从章怀之这儿走!

虽说昨天宫宴章怀之丢了大脸,可谁在意呢?只有章怀之能说通太后,而太后一开口,圣人便是碍于孝道也不得不从!

章怀之有苦难言,早些年他当墙头草导致跟太后关系紧张,他不想把瑶娘送入宫?问题是他能做得到吗?昨儿个已经算是给他留脸子了,因着这事儿太后又对他心生不满,逼他去说有什么用,有本事自己找圣人说去!

余忠海一路上都在琢磨到底怎么回事,他觉着自己愈发看不懂圣人在想什么了,按理说新帝登基广纳后宫是常规,选重臣之女为妃,一能稳固地位,二能安臣子之心,怎么都让人想不透圣人为何不肯。

可惜昭武帝并不会向余忠海解释,他回到隆平宫,秋漾已经起了,正在梳妆,他抬手示意宫女退下,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她粉颊轻吻一口:“怎么起得这样早?”

他希望她在大齐,也能像是在现代世界一样,想睡觉就睡觉,想赖床就赖床,没有人能给她委屈受。

秋漾扭头看他:“那不是得响应圣人号召吗?睡得太晚不像样,比起从前我已经睡很久了,每天多睡一点点。”

说着拇指食指捏捏捏:“这样时间一长,白菊她们习惯了,自然就不会再大惊小怪。”

昭武帝失笑:“用膳了没?”

秋漾摇头:“刚起,还没有。”

一起用早膳时,也没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都没让人侍膳,连余忠海都只能干站着,他望着圣人给娘娘夹菜剥虾壳,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从昨天到今天……这也就一天而已,除了就寝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圣人半步,可圣人跟娘娘之间怎么就大变样了?

难道说是因为娘娘昏倒,圣人才有所改变?

向来严肃理智的圣人变得体贴细心,贤惠温婉的娘娘反倒偷起懒来,实在是令余忠海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如此,圣人他居然还将前朝发生的事告诉了娘娘!

这、这也是能说的吗?!

余忠海傻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站着当木桩子呢,还是该提醒圣人有些事不应朝皇后娘娘说,但就眼前的气氛,他要是敢多嘴,指定没好果子吃,几番挣扎后,余忠海选择眼观鼻鼻观心的闭嘴,世间一切纷纷扰扰都与他这个阉人无关。

听昭武帝说有大臣请他选妃,秋漾忍不住羡慕:“真好……”

昭武帝:?

秋漾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赶紧找补:“我的是意思是,他们真的好烦。”

其实心里在想,换作是自己的话,可能没有圣人这种定力,不过秋漾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昭武帝道:“我发现先帝身上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许多地方都值得我学习。”

秋漾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就是这股蛮不讲理的劲儿,甭管大臣们说什么都要坚持己见,何必与他们讲道理呢?横竖都有私心,那自然是我的私心最重要。”

“什么私心这么重要啊?”

秋漾随口一问,昭武帝却定央央地凝视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私心”的小脸微微泛红:“……那你就不怕他们把你赶下台?”

余忠海在边上已经不受控制地下巴摔地,这是皇后娘娘能说出来的话吗?娘娘好大的胆子啊!

“世人重名声胜于一切,臣子们更是如此,即便内里昏庸贪婪,面上也要做出清正廉洁之相,先帝较之我昏庸百倍,也不见他们扶持其他皇室,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这身龙袍扒干净,再推他人上位?怕是不必史官口诛笔伐,也要受尽世人唾骂。”

已经看过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昭武帝对于君臣朝堂的认知都有了改变,难不成因为他不选妃便要废他?那样倒也好,千百年后,说不得能留个痴情之名。

余忠海已经默默将掉在地上的下巴又捡了回来,不仅皇后娘娘敢说,圣人也挺敢说的……这人人趋之若鹜的皇位在帝后口中跟小孩儿争抢的麦芽糖一般,余忠海决定从此刻开始,他将只是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太后那边,圣人要多派些人看着,免得叫人钻了空子,她老人家耳根子软,一听好话便找不着北,说不得会受人唆使,使出什么昏招来。”

昭武帝颔首:“记下了。”

泉阳宫那边他早安插了眼线,他虽对太后有嫌隙,却也不容许有人利用自己的生母,章氏一族可能不知道,他们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待着便可平安无事,越是跳得高,越是惹他厌弃,当年那位舅父高高在上的面容仍旧清晰无比,如今却又来求他赐予荣华,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贪婪成性。

余忠海默念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他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秋漾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要每日前去栖会宫给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请安,而东宫里那些被太后送来的美人也每日都要向她请安,如今秋漾成了皇后,皇后执掌后宫,并不需要日日都去泉阳宫,也就是说她不用再每天见太后,一个月一次便差不多了。

“对了圣人,东宫那些美人怎么办?”

昭武帝只记得秋漾,别人如何他还真没记住,美人们现在还待在东宫呢!

他想了想,道:“令人将她们的户籍查清楚,归家去吧,至于无家可归之人,也赐予钱财送出宫。”

余忠海眉头一跳,心说真不要啊?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帝后有这般大的变化,但圣人已经吩咐下来,他也只得应声:“是。”

秋漾吃着美味可口的早膳,宫廷御膳精致无比,不过吃久了有时候就怀念那种肉馅儿饱满紧实的大肉包,宫中御膳都是小笼包,刚好一口一个,这样不容易失仪,精致之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太高端就不接地气,秋漾其实很喜欢吃路边摊的。

昭武帝将自己手边那碟子黄金白玉卷拿起放到秋漾手边,所谓“黄金白玉卷”,其实就是南瓜和糯米粉制成的早点,里头加了牛乳,外层煎的金黄,内里却十分绵软,香味十足,秋漾拿起一块,看着昭武帝:“我真的吃了哦。”

“嗯。”

皇宫早膳种类繁多,但量少,都是以小盘盛装,一碟子黄金白玉卷,满打满算也就五块,比水果派小得多。

如果一道菜吃得过多是很失礼的,从前秋漾遇到喜欢的菜也只能浅尝辄止,这回却不然,她一气把自己爱吃的清空,剩下不喜欢的一口都没动,昭武帝不疾不徐捡她不爱吃的吃,秉持着不可浪费的心理,两人将一桌早膳吃得干干净净底儿朝天!

余忠海已彻底麻木,他不愿再想古往今来可否有帝后用早膳盘扫光的情况发生,反正今儿他是长见识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想也想不明白,琢磨也琢磨不透。

用过早膳,秋漾准备去睡个回笼觉,她正想走,被昭武帝抓住了手,一低头,他还在椅子上坐着,只是薄唇微微扬起,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