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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队如果想要撤退就必须保证能顺利穿过沙暴,但他们距离北墙实在是太遥远,冒险穿过沙暴还不如原地不动。

也有队员提出一个冒险的方案,他们距离北墙很远,但附近有个归乡号列车的停靠站,可以搭乘归乡号回家。

归乡号列车有一站路就在北墙口,他们的信号塔早就坏了,渡鸦队还不清楚墙内局势,以为只要靠近北墙就会被墙内人接纳。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岌岌可危,可能很快就会完全崩坏,想要冒着风险回家,作为人类应该死在人的土地上。

渡鸦队没有阻拦这部分人行动,其他人躲在探查点,也就是那个诡异的地下空洞,该据点只剩下六个调查员,山猫是其中之一。

程莫非和徐萌都死了,山猫没有想回墙内的意愿。

墙外行动会消磨每个人的心智,让他们变得麻木而迟钝,总是睡不着觉,山猫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他不想这样回去见谢家祖和大橘。

大橘和谢家祖在干什么呢?山猫时不时会想起他们,谢家祖还会扫墓吗?大橘应该没法旅游了吧?

他经常会想起祝宁,想起在恒生科技园外接到满脸污渍的祝宁,她笑着跟自己说我叫狞猫。

但更多的时候,山猫回想起的是年少时看比赛那一幕,祝宁是火种俱乐部的明星选手,山猫作为粉丝坐在观众席上,他喜欢听赛后的欢呼声,也喜欢看祝宁在台上的笑。

竞技体育的魅力即不断超越,打破人类的边界,那种热血会持续鼓舞观众,一直持续到山猫出墙,一直持续到他即将精神崩溃。

他回想起地下射击比赛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好像一支只属于他的安慰剂,他想一辈子坐在观众席。

渡鸦队深入地下之后彻底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又有三名队友死亡,他们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

山猫亲手埋葬了自己的队友,队长受了重伤,他们还是决定继续探索。

后来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探索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麻木执行命令,寻找一些自己活着的理由。

他们已经足够深入地底,连地面沙尘暴的声音都消失了,通讯频道偶尔可以接受到。

突然间,渡鸦队队长死亡。

山猫最初不知道队长是为什么死的,在墙外死亡那样莫名其妙,像是有一场瘟疫在蔓延,山猫检查队长尸体的时候,发现他胸口有个空洞,枪口抵着自己的胸口,消音器阻碍了噪音。

队长面对无望的未来开枪自杀了,动手的时候队员在休息。

也是在那时,山猫停下脚步,好像支持前进的动力骤然消失。

他从队长尸体上摸索到两个装置,一个是信息记录装置,这对于调查员来说很熟悉,每个人身上可以不佩戴武器,但必须佩戴信息记录装置。

第二个东西是一个很扁的黑色盒子,渡鸦队在临走之前得到了人机联合装置,但不知道是被人遗忘了,还是根本没人想联络普罗米修斯,或者队长希望在临死之前保持精神的纯白,不要沦为菌丝的傀儡。

山猫打开信息记录器,他知道必须要写下类似遗言一样的话。

他打开之后沉默了很久,竟然没有任何遗言,他真正的遗言不敢说出口,导致他无话可说。

他又想起竞技场上的胜利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山猫闭了下眼,开始像个专业的调查员一样记录:“随着深入地下,地下污染在发生变化,好像一夜之间活过来,黑色粘液越来越多。”

“世界整体论已经被证实,我们不知道深入地下还能做什么。”

他们驻扎这里很久了,但该区域的活性不高,无法确定是沙尘暴的激活,还是世界整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个世界正在不断连接。

山猫不知道这是祝宁的身体被迫连接着其他污染区,而他某种意义上跟祝宁很近,他其实在祝宁的身体里。

山猫记录下两条没什么意义的话,他之后回放了一遍录音,想确定信息没有被污染。

但录音里出现了其他声音,“我们……哗啦……不知道……哗啦啦……”

山猫愣了下,他反复听这段话,他刚录制的信息中夹杂着噪音,好像一阵塑料抖动的声音。

山猫的眼睛不由自主寻找,调查员培训的一些技巧深入骨髓,让他想要立即发现端倪处。

为什么会有塑料?

洞穴内黑色粘液流淌,山猫朝着地底深处走了两步,顺着塑料的声音行走,那声音在不断放大,好像有一张塑料布在迎风起舞。

……

哗啦啦——

林晓风停在原地,白骨从雪地中钻出,凝结而成一道堤坝,骨头彼此镶嵌,脑袋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无数尸体正在注视着黑暗。

白骨群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是短发,肢体僵硬如木偶,没有穿防护服而是穿着一件破烂的羽绒服,那羽绒服早已褪色,上面裹着一层白雪,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产物,更像是尸体从坟墓中钻出。

她察觉到林晓风存在,眼珠子转了下,冷漠地回头看了一眼。

白澄的目光没有一点温度,那眼神根本不是遗忘了林晓风,林晓风清晰地感觉到白澄还记得自己,只不过白澄有无数个分裂体,所有感情都被稀释在大海中。

白澄对林晓风的感情很容易被忽略。

白澄怎么了?

林晓风的注意力都在她垂下的手上,她的手腕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林晓风曾挖掘过白澄,她的身体里裹满了塑料袋,此时白澄的伤口处一条红色塑料袋飞舞而出,像是一道刺目的鲜血。

林晓风莫名想起,白澄是塑料人,她的能力是控制尸体,而世界是女巨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