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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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脚叔的身下只搁了几张木头板凳,身上则铺着一条床单。
只是那床单也是又破又窄的,尸体的灰败的手垂下来,直接落在地上,完全没有被遮住。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从床单下的隆起中弥散出来。就算甘棠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尸体,也觉得这股恶臭有点奇怪。完全不是新死之人应该有的味道,倒像是已经腐烂了很久的腐尸散发出来的,堪比生化武器一般的恶臭。
那一瞬间,甘棠生理性的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被熏得头晕脑胀的也不止甘棠,在细脚叔家来来去去帮忙搭灵棚的村民们脸上也都罩着白布,显然也是被那股恶臭折磨得不行。见甘棠一进门就白了脸,有人还特意让甘棠站远了一点。
外婆这时也顾不得其他,眉头紧锁抓了个人便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了吗,先出点钱去老张头那边把棺材借过来用,那老鬼十多年前就把寿材都备好了我看他身子骨好得很。怎么现在细脚就这样在院子里摆着,这像话吗?”
提及这事,那人脸色也相当难看:“哎哟张娭毑你就莫提这个事情了,真的能把人气死。之前那他倒是说得好钱都收了,结果临到头了,老人家就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就把钱给我们退回来了类,说什么鬼,细脚这是横死,怨气太重,就算他借了棺材,之后肯定会有问题,然后就不肯借棺材过来了。你说这事闹得,那老家伙还在我们家竟说些乱七八糟的……”
外婆目光微凝,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说,说是什么……”那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便避开了外婆的目光,压低了些声音,“说细脚这事,就是当初搞‘借肉’闹出来的,然后老张头还一个劲地跟细脚嫂说,要赶紧把细脚送到龙王潭去,让龙王收了,不然我们全村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反正,尽是些胡说八道,张娭毑你也晓得,这人死要落土才安稳,又不是那种叫花子,死了都没地方埋只能去送龙王,那老张头说得也太过分了。”
说是这么说,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那人说到最后语气其实有些发飙,显然对老张头的话其实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毕竟,细脚叔这人才刚死就腐臭成这样,实在是有些诡异。
外婆听到这里,耷拉了一下眼皮,手却抬起来有意无意地将甘棠拨到了自己身后。
“……唉,这种事情现在也扯掰不清,算了,我先让我们家糖糖去给他细脚叔上个香。其他的,我到时候再跟你说。”
外婆语气淡淡地说道。
那人听到着,也是一愣,然后便看着甘棠讷讷干笑一身。
“也是,小孩子魂轻,不好听这些。娭毑您有心了。”
说罢,那人便急急转身要去给甘棠拿香。
可就在外婆搂着甘棠在门外等香的时候,充斥着幽怨呜咽与含糊人声的堂屋深处,却忽然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的穿着凌乱,眼睛红肿,她冲出来时,身后还紧跟着几个姑婆,一边念叨着“细嫂你冷静点”“细嫂你节哀顺变咯”,一边伸手要去抓她,结果却愣是没抓住。
女人跌跌撞撞冲出来,半跌半滚地直扑在了院子里那着的尸体,然后便伏在那开始哭嚎。
“我老公没死!谁说他死了,张二你去找医生,你去——”
那女人正是细脚叔的老婆。
甘棠依稀还记得,上次来细脚叔家时,女人还是一副干净利索,性格泼辣的模样。
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完全不顾烂得几乎流汁的尸体有多恶臭,此时正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神色空洞地冲着周围所有人叫喊着。
“我之前在房间里还听到他说话了。”
细脚嫂哭嚎道。
“他说好痛。他没死啊!你们看看啊,你们这帮子没良心的,细脚之前被你们欺负,如今还要被你们欺负。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家是好惹的,没道理,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竟然要把他沉潭——你看,细脚还在动。他还能动啊!”
细脚嫂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哭嚎到了激动时,她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扯下了尸体上的白布。
细脚叔肿胀紫黑的脸顿时浮现在众人面前。
……那根本就不可能是活人的面容。
枯瘦佝偻的男人这时看着远比他活着时旁,整个人就像是充了气一般都肿了。而且,大概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又搁在了院子里,这时尸体的眼角和口鼻处已经有许多蠕蠕而动,跳来跳去的米黄色小虫。
*
早在细脚嫂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外婆就已经一把搂着甘棠往门外退去。
结果门口这时已经挤满了人,都是被细脚嫂的行为吓到不敢上前的乡里乡亲。
“…不是说今天早上才死的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成这样了?”
就在甘棠的身侧,有人正满脸迷惑地嘟囔着。
“对呀,我昨天还看见他了呢,他昨天三更半夜在家里鬼喊鬼叫,我堂客差点跑过去跟他吵架来着。”
“不是说人是在奚山死的吗?地方可邪乎着呢,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而且背他回来的还是张二……这事儿……啧啧,反正我看不懂,就帮帮忙罢了也不好掺和他家这事儿。”
“你别说,之前老张头不肯借棺材,我还觉得他老人家不地道。现在再看,那老头子怕是见多识广,晓得点些什么。”
“就是……”
……
众人的窃窃私语窜入甘棠,他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少年的眉头越走越紧,只觉得空气中的恶臭变得越来越浓。
他闻着空气中的臭味差点就要yue出来了,相信院子里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白布一扯,所有人都对那具尸体退避三舍,只有细脚嫂,如今依旧沉浸在极度悲痛中,竟然对尸体的恶臭与深腐完全熟视无睹,依然自顾自地跟众人发着。
癫。
“……真的,真的没死。我本来也以为他死了。可我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就听到他一直在窗外跟我说话。这些虫子,这些虫子我到时候用水冲掉就好了。”
女人泪眼婆娑地絮叨个不停。
脸却是对着自家堂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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