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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颗头颅。

一颗被人强行从身体上切下来的头颅。

眼眶和口腔里都不断往外挤着蠕动的虫子,那虫子甚至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一团纠缠的虫团。

而它也在虫子的拉扯下,在院墙上微微晃动。

明明已经没有了眼珠,却依然直勾勾盯着蹒跚走出院外的男人。

“他们没有说人话,他们在说鬼话……然后……然后他就走了……我本来想去追他的,我得把他杀了,可是我怕虫子……那些虫子到处都是,好多,好多……”

陈丽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她看上去已经完全精神崩溃,旁人却已经听不下了。

尤其是张老太婆。

她好像是半夜听到陈丽在尖叫有虫子被惊醒了,结果跑去儿子房中一看,才发现床上,地上,包括院子里,全是连绵不断的血迹。

而陈丽的手中,还有一把满是污血的刀。

张老太婆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当即惨叫出声。

这时候听到陈丽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张二,早已顾不得什么虫子弟弟的,满脸狰狞地就要扑上去继续殴打女人。

“够了!”

直到一声爆喝,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的撕扯。

村长满脸灰黄,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严厉地看着院中神色各异的众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白天出了事,二嫂子说不定就是被吓到了。她说杀了人难道就杀了人吗?张二又不是已经躺在房间里不动了。我看啊,他指不定只是受了伤,脑子发晕,想躲起来。”说罢,他指了指院子里一道明显的血脚印,“你看,张二人还能走路,血也不是很多。我们现在去找,指不定还能找到人,能把人救回来。”

村长一锤定音,当即便发动在场所有人,到附近去搜寻张二叔的踪迹。

甚至就连甘棠,也在猝不及防抓了壮丁,被发了一只老旧得像是文物一般的老实手电筒,让他跟着其他村民一同去找人了。

甘棠本来只是借机来打探一下情况,完全没有预料自己还要在深夜的村子内外来回奔波。

跟本地人比起来,甘棠的体质原本就不怎么样,而听了陈丽的那番疯言疯语之后,他的身体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总是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痒,痒得就好像,他自己身上,也曾经被密密麻麻的虫子爬过一般。

结果就这么恍恍惚惚,等甘棠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本应该跟自己结伴一同找人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漆黑阴森的树林里,不知不觉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其实这时候那么多人都拿了手电筒在封井村内外来回寻找张二叔,就算甘棠不小心落单了,也该能看到些许灯光或者人影才对。

而且在甘棠的感知中,自己也就是走了一下神,实在是不至于偏离村子很远。

可如今他呆立在林中,放眼望去,周围却只有一片泥沼般的漆黑。

甘棠的手电筒在周围来回照射,看到的却只有一根根扭曲的树枝,那些树长得也都怪,蜿蜒畸形,表面崎岖,在手电筒暗淡的光圈中,树干上的结疤一个错眼便会不小心看成一张张狰狞的人脸,吓得甘棠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那个——”

甘棠本能地张开嘴,想喊一嗓子。

可开了口,他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竟不知道本应结伴而行的那个村民叫什么名字……当时村长刚刚颁发下任务,甘棠人还恍惚着呢,有个人便非常自来熟地拉住了他,笑眯眯的把他往外面拉。

甘棠当时本来心里就乱,倒也没有想太多,直接便跟着人走了,他本以为应付一下就能回家了,可现在,别说是哪个村民的名字了,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那个村民的脸,只记得那个人的手的触感。

又冰,又冷,皮肤微微有些黏腻……

像死人的手。

甘棠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他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总不可能离风景村很远,稍微走一走就能回去了。

而且今天晚上这么乱跟他搭伴那村民估计也就是不小心跟他走丢了,不需要想那么多……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

漆黑的夜色里,忽然想起了一道古怪而黏腻的声音,像是布满粘液的躯体滑过灌木时发出的摩擦音。

那动静并不算太小,甘棠一听就能感觉到,那不太可能是体型太小的东西。

是野兽?

可如果是野兽的话,表面应该不会有什么粘液。

事发突然,甘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对上了一张肿胀而浮肿的脸。

那张脸湿漉漉的,全是眼眶鼻孔中挤出来的那些线虫在扭动中留下来的粘液。

那是张二叔。

*

也就在这一刻甘棠忽然发现,原来之前陈丽说的那些,并不是在精神崩溃之下的“疯话”。

她只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经历的一切。

比如说,她确实切开了张二叔的肚子。

所以甘棠现在面前的这具身体,才会如同鱿鱼干一般肋骨张开,平铺在地上。

而在它彻底打开的体腔覆盖之下,则是密密麻麻已经纠结成一大团一大团的虫子。

那些虫子一直在蠕动,连带着张二叔也一点一点的从灌木丛中探出身体,爬向了甘棠。

细密的白色线虫从男人的身体之下微微探出来,,乍一看之下,就像是张二叔身体之下,长出了许多白色的纤毛或者说触角。

*

保持冷静。

甘棠对自己说。

但是在看到张二叔的那一刻,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颤。

他直直的盯着张二叔,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动着步子。

可是他只要一动,张二叔便会偏过头。

奇怪的是,张二叔如今已经没有了眼睛,甘棠依然有种被死死盯住的感觉。

“嘶嘶……嘶……”

张二叔朝着他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咕哝。

粘稠湿润,令人发狂的摩擦音再次响起。

线虫带动着那具躯体愈发急切地朝着甘棠靠近。甘棠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低喘。

他再也无法忍受,径直转身,便想要逃。

可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之间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嘘——别跑。”

在甘棠因为恐惧而本能剧烈挣扎时,他的耳侧却响起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是岑梓白的声音。

“它们现在很饿,你越跑,它们就越是会想追你。”

顿了顿,男生继续说道。

“不过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甘棠敢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一刻,“岑梓白”的声音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与满足。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甘棠听到那东西补充道:“让我舔舔你就好了,有我的分泌物在,它们就绝对不敢靠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