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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 咕噜噜。

落龙洞,有新娘。

生得美,肉也香。

……

童谣在山间不断回荡, 明明是最为轻快的调子, 然而在山风的吹拂之下, 孩童们的唱腔时断时续,山峦间的不断反复的回音更是让稚气的童谣变了腔调,尖锐得像是坏掉的弓弦划过腐朽的二胡。

江初言越听越是忍不住皱眉。

全身都开始难受起来。

等等, 这首童谣到底在唱些什么呀?什么挖眼开膛的……这是童谣应该有的内容吗?

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随即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江初言的行动,在江初言停步的同时, 贺渊也停了下来。

高大的男生转过头来担心地看向自己身后那脸色苍白的青年。

“你听到了吗?”

江初言忍不住问道。

贺渊一脸茫然。

“啊?听到什么?”

他问。

显然,贺渊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初言陷入了沉默、

都已经走出了这么远了, 无论如何, 江初言也不可能再听到那些小孩的歌声。事实上在回过神来之后江初言就发现, 自己耳边除了连绵不断的呼啸山风, 什么都听不见。

江初言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狭长的山道之上, 只有茂盛生长的野绿葱茏,那些骨瘦如柴,形如骷髅的诡异小孩, 身影也早已被潮气与树丛掩埋不见。

退一万步说, 龙沼这边的原住民只会说龙沼方言,就算那些小孩唱了什么恐怖童谣, 江初言也根本不可能听懂……

“没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 江初言迟疑地对贺渊说道。

“就是有点幻听。”

在幻听的童谣里, 龙神的新娘显而易见地被人分了尸, 然后,还被吃了。

“我们正在往山上走,这里的海拔会比龙沼村更高。海拔变化导致气压变动和大脑缺氧,有的时候会影响到耳蜗。”贺渊伸出手指在耳边转了个圈,温柔地解释道。

江初言可以感觉到贺渊其实有些担心自己的状况,但是面对江初言的异常,男生却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就这样,江初言心神不宁地继续跟在贺渊身后朝着落龙洞地方向赶过去。

路程的后半段,原本的小道变得比之前陡峭许多,路边无人管理的野树与灌木也开始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必须用力拨开那些潮乎乎的说不出名字的植物,才能勉强踩着小道挤过去。

江初言感到了吃力,就连贺渊在最开始叮嘱了几句之后也不在开口说话。

唯一的好处就是,因为这段路的难走,江初言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道路上来而不是各种胡思乱想。

可是,尽管江初言已经非常小心地调整姿势,天生比旁人虚弱许多的江初言还是一点点慢下了步伐。

“呼……”

“呼……”

……

周遭一片寂静好像只剩下前方贺渊的闷哼和呼吸声,还有男生脚踩在湿润的山道上,鞋底与黏腻泥巴摩擦发出来的叽叽咕咕的声音。

树丛在沙沙作响。

“呼……”

“呼……”

“呼……”

……

江初言的呼吸也很重,他下意识地数着前方贺渊的喘气声来调整自己的脚步。

“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初言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卡在了他的喉咙上,冷汗开始不断浸透背部的排汗衫,沉重如铅块一般的心脏也开始不规律的狂跳,撞得他肋骨隐隐作痛。

不对。

江初言想。

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步伐坚定的高大男生,他想要呼唤对方,身体却像是冻结了一样,动弹不得。

舌头就像是黏在了上颚,就连一个气音都发不出。

江初言害怕极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清楚地意识到,一直萦绕在耳畔的沉重呼吸,并不是贺渊的。那种细碎,好像拖拽着什么前行的脚步,也不属于对方。

是的,所有的杂音都不是从前面传来的,而是而是从江初言的后方……

*

稍早之前。

龙沼村,小楼内。

在意犹未尽地吃完了自己顺手塞进行李的两袋薯片之后,白珂终于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来人脚步沉重,踩在木板上,发出了一连串“嘎吱“嘎吱”声音。

“远舟哥!”

白珂顿时来了精神。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然后就带着那种,半是担忧,便是心疼的表情,兴冲冲地冲向了门口。

来人果然刚刚回到小楼的徐远舟,只不过徐远舟此刻的脸色比白珂以为的要差上许多。其实还算是端正的脸上满是细密的冷汗,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甚至有一点发青。

“初言——”

徐远舟踉踉跄跄地爬上平台楼梯,用左手死死地按着右手,在看到门扉打开时候条件反射性地喊道。

可看到来者是白珂时候,他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

他的右手有一根手指直直地伸了出来,明显比另外几根手指颜色深许多,看上去肿得有些厉害。白珂迎面就碰到这样的徐远舟,自然也是吓了一跳。

“远舟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诧异地看着徐远舟的手。

“还有,初言哥已经跟着贺少去落龙洞了……”

他补充了一句。

徐远舟深吸了一口气。

“我被那张面具……不,我被那该死的虫子咬了,艹,真他妈疼死了。”

徐远舟随便解释了一句,说自己在路边看到了一张废弃面具,结果正在摆弄那该死的面具时,有虫子从面具中窜出来直接咬到了他的手指。

说这些话时徐远舟一直在抽冷气,黄豆大小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显然是疼得厉害。

“啊?那,那这怎么办?”

白珂有点慌。

他早就猜到徐远舟跟江初言这次应该是闹掰了,也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打算在徐远舟回来的时候,充当一个乖巧可爱足以抚慰人心的小可爱。结果计划比不上变化,眼看着徐远舟这样,就算白珂再可爱体贴,徐远舟恐怕都是不顾上的……徐远舟受伤被虫碰过的地方起了一连串的水泡,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一点点地肿胀起来。

犹豫了片刻之后,白珂这才慌慌张张地扶着徐远舟进了小楼。

“接下来怎么办?这里有120吗?不对,这里有村医吗……”

白珂之前并没有照顾过人,特别还是被虫子咬了这种事情,他就更加没有经验了。

徐远舟眼看着白珂傻乎乎站在一边的样子,胸口更是烦闷无比。

“我所有的背包都是初言收拾的,你去找一找,医疗包里头一定有虫咬用的药膏,嘶,靠,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虫这么痛?“

说话间徐远舟情绪已经逐渐开始不稳。

他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而白珂还从来没有见到徐远舟这副样子,在他心目中,徐远舟一直是那么开朗爽朗,是那种非常典型的领导型人格,可现在男生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条落水狗……

还是那种颐指气使的落水狗。

背对着徐远舟,在男生呵斥下硬着头皮翻包的白珂,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对徐远舟的烦躁。

幸好,就像是徐远舟说的,在他的包里确实有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医疗包,而白珂刚好在耐心耗尽前找到了它。

各种常规药都整整齐齐的摆在小包里,塑料袋上甚至还用笔写了使用事项。

白珂没顾得上其他,急急忙忙找到了创可贴,然后赶紧带着创口贴到了徐远舟身边,准备将创可贴贴到徐远舟的伤口上。

然后又被徐远舟喊住了。

徐远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白珂手中的创口贴上缓缓移向了白珂的脸上。

“我手上还有水泡。”

徐远舟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冲着白珂说道。

“对啊,所以……”

白珂还是显得有些懵,徐远舟不得不在剧痛中强撑起精神,开口补充道:“去找一些针来,我需要把水泡挑破,然后你找一下,包里肯定有皮肤用的药膏,然后给我拿一点抗生素,该死,在这种鬼地方被虫子咬我他妈该不会感染吧……”

徐远舟没有注意到被自己指挥来指挥去的白珂脸色有多难看。

他脑子里此时只有江初言。

如果,此时此刻留在他身边的不是白珂而是江初言的话,现在他恐怕早就已经得到了妥帖的照顾了。

可白珂呢?白珂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团团转,好半天才找到一根缝衣针,之后又是在徐远舟的提醒下,才想着用打火机把针烧热来帮徐远舟挑水泡。

而这么一一耽搁,徐远舟手上那一连串的水泡已经鼓胀得浑圆,皮肤更是胀得已经近乎透明。

白珂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事实上,他也没想过徐远舟一遇到事情,就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丫鬟来使唤。

眼看着徐远舟手上那些晶莹剔透的“黄豆”,他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犹豫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地捏着针靠了过去。

“接,接下来该怎么做?”

“找到水泡然后挑破!”

徐远舟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在磨后槽牙。

白珂尽可能小心地捏着徐远舟的指尖翻看了一下,可也就是这么一看,他的目光就彻底凝滞了。

正常人的手指被虫咬之后真的会变这样吗?

白珂不敢置信地瞪着徐远舟的手指——他看得很清楚,徐远舟此时不仅仅是指腹上长着水泡,甚至就连指甲下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小疱疹。

不,不不,那似乎根本就不是疱疹。

仔细一看,那些细细密密的水疱似乎还在动,隔着半透明的指甲盖,白珂能看到那些一小颗一小颗的水疱里隐隐约约还包裹着针尖大小的黑点。

看上去,就像是即将孵化的虫卵似的。

再定睛看过去,那些细密的的虫卵不仅仅只在指甲下面,那些已经膨胀开来的大颗水泡里也鼓鼓囊囊挤满了类似的东西。

在白珂的用力下,那些细小的半透明小颗粒开始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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