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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子七虽然说是官至一品大员,但也是跟皇帝过家家罢了。

任谁都知道,这个国家最高的决策都不在金銮殿,而从乔松殿出。

如今,他奉太后召见,倒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迈进了这宝地。

狐子七一踏进正殿,便立刻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

他低头看足下砖石,眉头微皱,却说:“这不是皇宫大殿用惯的金砖罢?”

内侍笑着回答:“太后崇尚简朴,用的是青砖。”

狐子七心下一紧,注视着铺满一地的青砖,却见这些砖块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灰色,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其上沉淀了一层神秘的包浆。

这些青砖的排列,初看似乎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后,狐子七便看出青砖之间的缝隙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图案,犹如龙蛇蜿蜒,首尾相连,错综复杂却又井然有序。

这个图案的中心是一个圆形,宛若龙珠,汇聚四方气运,从圆心向外,青砖的缝隙如同射线般散开,如同龙腾四海,波澜壮阔,诸砖之间,星座般点缀,每一星宿皆对应一卦,演绎着天地奥秘,曲直纵横,交错其中,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蕴藏其间,流转不息,维系一种微妙又危险的平衡。

狐子七倒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古狐秘阵啊。

这阵法,相传是九尾狐修炼的时候用来吸收帝皇龙气,化为己用的。乃是狐族不传之秘。

这个秘阵的精妙之处在于它能够巧妙地隐匿于寻常青砖之中,即便是道行高深的相国寺方丈,也难以察觉其中的端倪。

只有熟知此阵的妖族中人,才能洞悉其中的秘密。

此刻,狐子七站在这个神秘的青砖秘阵之上,感受着阵阵龙气涌动,心中大受震撼:怪不得……怪不得近年来国运低微,天灾人祸不断,当今皇帝还是一个天阉。

这个秘阵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国运尽数吞噬,使得国家根基动摇,龙脉干涸。

就在此时,一声“太后驾到”打断了他的沉思。

狐子七抬头望去,只见太后目光深邃,淡淡地扫了狐子七一眼,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她并未多言,只是优雅地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示意狐子七上前说话。

狐子七便上前行礼问安。

太后微微抬眼,轻轻地挥了挥手,屏退了身旁的宫女和太监,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狐子七两人。

“好孩子,别拘着了,坐下罢。”太后嘴角微扬,露出和蔼的笑容。

狐子七还真不拘着了,洒脱地盘腿坐在塌旁,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敲击着地面上的青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神秘青砖秘阵的好奇与探究。

太后看着狐子七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轻轻掩嘴笑了起来,温婉地提醒道:“别再敲了,这些青砖可是我从轩辕坟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狐子七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开。

狐子七便也不掩饰了,问道:“这可是狐族秘阵,连相国寺方丈如此阅历高深的人都不曾见过的阵法,您是如何得知的?”

太后答道:“这还不简单么?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狐狸啊。”

狐子七闻言大惊:他倒不意外太后知道自己是狐狸。

他意外的是太后竟然是狐狸。

狐子七看不出她的真身也就罢了,居然连国寺的高人们这等高人也不能识破?

太后看着狐子七惊愕的表情,轻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连相国寺的高僧都未能识破我的真身?原因么,是我用了附身秘术。这种秘术能够让我与凡人的身体完美融合,遮掩住我原本的妖气,从而在人世间自如行走,而不被修行者所察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妲己以此秘术附身于苏氏之女,助纣为虐,虽遗臭万年,却也显示了此术的威力。我学习此秘术已有多年,早已炉火纯青,因此才能在这皇宫之中,以人身掌控大权,而不被世人所知。”

狐子七闻言明白了几分,但很快又有新的疑惑涌上心头:“那么,你这具人身……”

“你放心,我修行多年,从不沾惹杀业。”太后抬抬手,扶了扶鬓角,“我这具身体,是身体的主人自愿交给我的,可没有什么有违天和的事情发生。”

狐子七记得明先雪说过,太后原本是司文庵庵主之女,一下子想通了:“是司文庵庵主之女与您做了交易?”

“不错。”太后点了点头,笑容中透露出些许狡黠,“她自愿放弃生命,将这副肉身托付给我。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求我保护司文庵所有人的安全,并为她的父亲报仇。”

太后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狐子七想起明先雪跟他说过的故事,推断道:“所以,太后附身为司文庵庵主之女,让先帝放过司文庵所有人,承诺能带来五年的风调雨顺。”

“不错。”太后颔首,“你这么聪明,现在知道那五年风调雨顺是怎么来的了?”

狐子七点头,看着地下的秘阵:“是用未来的国运换来的。”

太后借助青砖秘阵的力量吸纳龙气,以未来的国运作为抵押,换取了当时的风调雨顺。这样的手段确实奏效,国家享受了五年的繁荣与安宁。

“这风调雨顺来得如此蹊跷,难道相国寺老方丈没有怀疑吗?”狐子七问道。

“这阵法隐秘,除我们这些上古狐族,谁也不识得。要怀疑也无从入手。”太后顿了顿,“更何况,老方丈的为人你也了解,他从不肯把人往坏了想。再者说,这世间的因果循环、天道轮回,谁又能说得清呢?他或许会怀疑,但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也只能归结为天意了。”

狐子七微微颔首。

太后却是调皮一笑:“你的公子雪不就是这样瞒过了他么?”

狐子七听得太后笑着提起明先雪,语气轻松,却让狐子七下意识有些发凉。

狐子七岔开话题:“这也是,不过到了第六年,可怎么办呢?”

太后说:“第六年,原本被借贷的国运开始反噬,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且比之前更为严重,国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先帝便来找我问话,问我可有法子延续这国泰明安。”

狐子七问道:“那您是如何应对的呢?”

太后回忆道:“我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让先帝以自己的精血加入法阵,增强法阵的威力,这就能再次换来国家的安宁。”

狐子七讶异道:“难道先帝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精血入阵,便是以自己的寿数为赌注,押在国运之上了。他沉迷酒色,国运自然每况愈下,他肯定也没几年活头了。”

太后笑道:“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先帝,以免徒增他的烦忧。”

狐子七明了了,笑笑说:“难怪先帝年纪轻轻就去了,原是如此啊。”

先帝的英年早逝,亦可视为太后已圆满完成了司文庵庵主之女“为父报仇”的重托。

狐子七琢磨了一下,说:“你已经完成了司文庵庵主之女的托付,也算是了却因果了,却还继续用她的身体当太后,吸纳龙气,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计划罢?”

太后闻言,轻笑出声,坦然承认道:“确实如此。你也知道,这个国家如今千疮百孔,龙气日渐消散。我便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否借助这些即将流散的龙气,助我修炼出那极为难得的第九条尾巴。”

狐子七心想:原来太后是八尾狐,比我的道行更深一层。看来我也不能轻易得罪了她。

狐子七心里提防着这个八尾狐狸,脸上却立即露出谄媚样子,说:“前辈真是英才盖世,令我佩服。我原是一只山野小狐,偶尔得入深宫,真是如履薄冰啊,幸好有前辈您作为引路狐,带领我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太后听着狐子七这夸张的恭维,忍不住笑了笑,说:“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既然能叫你来,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自然是看重你是我的同族,又聪明可人的。咱们两只狐狸在这险恶的人世间,不抱团取暖,共同进退,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狐子七听得太后这话,也挺肉麻恶心的,心里很明白:得了,太后有脏活派给我干了呗。

尽管如此,狐子七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声说道:“前辈如此看重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太后握着狐子七的手,说:“我在人间多年,孤苦伶仃的,这么许久,才见到你一个同族,真是分外亲切。你既叫我一声前辈,我就唤你一声弟弟,你不介意罢?”

“怎会?”狐子七一边觉肉麻恶心,一边声情并茂地说,“前辈,从此,你就是我的姐了。姐,从此,我就是你的弟了!”

太后也满脸感动,抑扬顿挫地朗诵:“啊,我的弟啊!”

狐子七也感情充沛地回握住太后的爪子:“啊,我的姐啊!”

“弟,”太后热泪盈眶,“你这么聪明,难道不能猜到姐想要做什么吗?”

狐子七想了一会儿,说:“姐,你要借国运修行,自然要让着国家衰败,所以放纵皇帝不理朝政。你要我做的事情,莫非是让皇帝继续荒废下去?”

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弟,皇帝的行为已经够荒废了,若再过一点,就得鱼肉百姓、残害忠良了,若是那样,且不说我自己良心过不去,更怕引起天道的注意,反而不妙了。”

狐子七点头:“确实。”

太后说道:“皇帝就这个命数,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酒色伤身而死,咱不必理他。”

“他既死了,又无后嗣……”狐子七絮絮说着,脸色陡然一变。

“不错,你终于想明白了。”太后笑了,“皇帝无子而终,当在宗室子弟中选一个继任。其实人选也就那些,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不足为患,只除了……”

狐子七此刻心中已有答案,他喉咙干涩地吐出几个字:“除了公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