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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让其他学生心服口服。”

“对了,考试的排名,自然也有你那手字的缘故。”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也去玩玩吧,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的。”

等郭夫子回家后,纪元慢慢往宿舍方向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别的小孩或许不懂郭夫子话中的意思,他却听明白弦外之音。

他的那首诗确实让人声名大噪,却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过刚易折的道理他懂,其他人也懂。

所以考试的成绩便被人往后压了压。

既是让他戒骄戒躁,也是让那些人不再针对他。

若在烧得正旺的灶台上浇点油,那这灶台只怕要炸开。

此刻浇点水,反而会平和稳定。

可惜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不是孩童,心思本就淡定。

但这却是份好意。

是对学生们,真正的好意。

若真是一个八九岁孩童,被吹捧得无以复加,对他的成长确实不是好事。

此事原本不用说的,郭夫子又怕他连日学习太过辛苦,也怕打击到他的信心。

故而稍稍透露,让心里好受些。

排名也好,透露此事也好。

一面激励,一面宽慰。

皆是县学在为学生考虑。

教育二字,是亘古难题。

现代教育对鼓励教育,打压教育也能吵翻天。

把握好其中的平衡,何其艰难。

纪元笑了笑,看向研学处的方向,心里莫名又安定了些。

学校的排名确实激励他,这不能否认。

但更可贵的是,他遇到不少好老师。

纪元脚步轻快,跟着月光回到宿舍,在李廷想说又说时,主动开口:“听说今日有杂耍班子在天桥,要不要去看。”

别说李廷了,宿舍里被他卷起来的常庆,陈良志等人都眼前一亮。

啊啊啊啊啊!

真的吗!

真的出去玩吗!

呜呜呜这段时间看着纪元天天学习,一日不停,让他们都忍不住跟着学。

连着这么多天,真的好累啊。

纪元竟然主动说要出去玩?!

还是去看杂耍!

这能不去吗!

纪元这才发现,他周围的人脸上都写了感激。

怎么办,突然有点愧疚。

一不小心把大家都卷起来了。

纪元想了想道:“上次从王兴志他们那赚了些银子,请大家去吃糖葫芦吧。”

这下众人更高兴了,李廷更是搂住纪元肩膀:“好啊!走!我也出一份钱!快走!”

宿舍的舍友们似乎生怕纪元反悔,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出门。

跟在卷王身边,真的太难了!

正荣县夜晚十分热闹,等到晚上十点才开始宵禁,如今才七点多,街上人来人往。

又因杂耍班子路过,天桥附近更是摩肩接踵。

好在衙门捕快加强巡逻,故而治安也不错。

“看,杂耍已经开始了,旁边还有说书的。”李廷跟陈良志兴奋地拍手。

纪元也觉得好玩,不过他个子矮,只能跟其他人一起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里面。

也因站得高,竟然又看到熟悉的人。

纪元手里还拿着糕点,都是用王兴志他们银钱买的。

此刻他们几个正围着一个稍矮的少年,少年十一二岁,也是县学的学生。

他好像是商籍出身,纪元考县学的时候,还亲眼看见这个小孩买紫毫笔被人骗。

现在这个小孩紧紧攥着钱袋,眼睛放光地盯着王兴志他们手里的书画,语气兴奋道:“真的?三十两就卖给我?”

“真是沈石田先生的画作?”

纪元听着皱眉,沈石田是天齐国有名的书画家,更是“吴派”的开创者。

这位的画作,会出现在小小的正荣县,会只卖三十两?

分明是在骗人。

好在那位数了数自己的银子,皱眉道:“我没那么多钱。”

就算是家里有钱的,到底也是十一二的小孩,不会带那么多银子。

王兴志他们失望,只好离开。

目睹这一切的纪元微微摇头,正好撞到舍长常庆的目光上。

常庆显然也看到了,已经二十的他,自然看出是骗局,不过他没打算帮的想法,只道:“那是个商籍的,平日跟铜臭社的人要好,不用管他。”

这话让纪元皱眉,常庆语气带了些轻蔑道:“商籍那些,平日都是士族子弟的狗腿子。给他们当狗而已,这些人都习惯了,巴不得给钱孝敬。”

县学的人都知道,学生分为穷酸社跟铜臭社。

可铜臭社里也有内部矛盾。

里面一部分人是官宦子弟,另一部分则是商籍。

商籍近十年才放开科考之路,又因士农工商的俗成,也因本地风气缘故,自然被官宦子弟看不起。

就连穷酸社的也觉得商籍低贱。

可另一方面,商籍却是这里面最有钱的,甚至一些士族子弟都比不得。

他们天然不属于穷酸的行列,士族也是捏着鼻子算是一起玩,多也看不上。

纪元对这些弯弯绕绕并不好奇。

心里却生出另外两个字。

这哪是当狗腿子,分明就是霸凌。

无论扯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都是霸凌。

县学丙等堂的学生年龄不一,这层霸凌意味更显得恶毒。

纪元原本就不喜欢王志兴等人,现在更是厌恶至极。

眼前合理美化霸凌的常庆自然也是不喜。

见纪元神色淡淡,常庆觉得没趣,也懒得再说。

过了会又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骗钱飞的钱?还不是因为你的赌约,让那些铜臭社的人手里没银钱了。”

钱飞便是那个商籍学子。

常庆自然不是为了提醒,只是告诉纪元,这事也有你的责任,不要装好人。

常庆早早就看不惯纪元的模样。

先不说他一来被喊小神童,都说他前途无量。

再者,他在县学这段时日,虽然年纪小,可声望却很高。

毕竟他每每都能让铜臭社的人吃瘪,连自己都做不到。

原本以他为首的穷苦人家子弟,都开始听纪元的,这让他面上无光。

甚至出来玩也是,若不是纪元发话,整个宿舍的人都不愿意出去。

纪元惊愕,竟然还有这层原因,倒是他不知道的了。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

打赌也不是自己提议的,钱也不是他从别人口袋抢的。

想要骗人,也不是他的缘故。

让他愧疚?

做什么梦呢,他可不是什么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的。

“他们骗钱,就该报官,跟我有何干系?”纪元淡淡道,甚至吃了口赢来的糕饼,甚至看了眼常庆手里的糖葫芦。

纪元懒得再说,那边常庆已经把糖葫芦还给李廷了,看来要“清高”到底。

不管别人如何生气,纪元倒还一如往常,从喷火术看到踢大缸,甚至看见胸口碎大石。

只是纪元有些好奇,那大石板,到底是真的青石板,还是石膏板。

纪元这边越淡定,常庆就越觉得自己心胸狭隘,直到回宿舍,竟然闷声休闲。

纪元耸耸肩,对李廷,陈志良他们道:“我还差一篇文章,写了再睡。”

啊?

还写课业?!

不用吧。

看着纪元用功,众人勉强打起精神。

学吧,不能显得太废物啊。

第二日上学,纪元还特意问了问,知道钱飞没买那幅沈石田先生的画作,放心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还是学。

郭夫子他们原本有些诧异,见纪元真的并不显得艰辛,甚至在时间之外,还显得游刃有余,夫子们这才放心。

没办法,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是精力旺盛。

教谕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对纪元来说,这是正常学习,但对其他学生自然叫苦不迭。

毕竟对比起来,实在太惨烈了。

如果说上个月玩得有多爽,那这个月就有多痛苦!

严训导甚至天天拎着戒尺看他们上下学。

上学迟到,三戒尺。

课业没交没带,三戒尺。

背书背不出来?

夫子先罚抄,然后课下去严训导那领戒尺!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特别是新考进来的二十名学生,个个眼睛发直。

他们平时学习也算刻苦的,但跟在县学比,什么都不算了。

上午的四书可还好,大家进入县学之前,多学的就是这个。

下午新开的五经课,却犹如天书一般。

有些学生还没有课本,只能边听边记,显得十分狼狈。

而课上有书的学生,就显得格外不同。

二十名新进的学生里面,贫家子弟占多数,一共十六人。

十六人里,却只有纪元,李廷有书,自然被人侧目。

五经中,丙等堂今年教的是《诗经》。

丙等堂里,五经是轮换着教,选大部分人都没学过的教学。

等到五经全部学完,学生就有资格参加乙等堂的考试。

比如年纪较大的舍长常庆,副社长蒋克等五六个人。

皆是五经里只差《诗经》没学。

等今年《诗经》学完,他们就有资格参加年底的乙等堂考试,若考进去了,以后他们便是乙等堂的学生。

《诗经》一篇篇讲解背诵,速度又很快,让不少学生手足无措。

老生们还好,虽然他们很多人也是头一次学《诗经》,但之前已经把书本抄下来,五经博士讲学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上。

但新来的许多学生却还没来得及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