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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安大海原本过来是给纪元送县城牛家分红的, 路上碰到急匆匆的他娘。

安大娘子说,纪利家吵起来了,正要卖牛呢, 她要赶紧去帮忙买回来。

这件事不仅安大海记在心上, 安大娘子也记着呢。

原本安大海要一起去, 但他转念一想, 不如正好跟纪元说这个好消息,所以赶忙过来。

纪元听到这消息,罕见快走几步,不过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

赵夫子,师娘看着他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

他们都知道小黄对纪元的重要。

那时候, 只有小牛犊陪着纪元,寒冬酷暑,全都在一起。

按纪元的话来说,不是小黄, 他撑不过寒冷的初春。

在纪三叔他们想要赶走纪元, 以断他饭菜, 让他不要读书时,也是聪明极了的小黄不吃不喝,好让纪元有饭吃,有钱拿。

小黄是牛,却极通人性。

很多人都说,老牛会哭, 老牛懂人的心。

小牛也会的, 小牛看着纪元,就像看自己的朋友一般。

纪元更是如此, 甚至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

纪元深吸口气,解释道:“如果我过去,对方肯定会开价很高。”

特别是今日还发了银钱。

纪元可以给钱,也可以把利益让出去给更需要的人。

但绝对不可能被宰。

或者说,为了小黄,被宰也可以。

但不知以对方的情况,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对方提出极其离谱的要求,又或者为了报复他,从而对小黄下手,那就晚了。

纪元从未表示出想买走小黄的原因就是这个。

一直是让大海他们出面。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纪元反而冷静下来,还从身上摸出一张纸,对赵夫子道:“夫子,县学教谕说,让我们提前准备县试的资料。”

“保书已经写好了,但还差一份证明家世清白的文书,我问了教谕,说是您写可以,想请您帮忙。”

在场的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赵夫子见纪元临重要的事不慌,眼底的喜欢越来越明显。

不过县学怎么回事。

纪元明年才能进乙等堂,最多后年去考县试。

后年去考,何必这么早准备?

但赵夫子也不是多问的人,让写就写,他最喜欢的的学生让他写文书,这又有什么了。

考过秀才的赵夫子自然明白,一份五人连保书,一份证明家世清白的文书,都是考秀才必要的文件。

后者,一般都是长辈来签。

但纪元的爹娘离世。

姑姑早就出嫁,最近的叔叔,家里已经闹到要卖牛的地步。

谁会给他签呢。

赵夫子不用纪元来写,他亲自下笔写这份文书,竟然越写越心疼自己的学生。

纪元家世清白吗?

当然清白。

祖父是农户,父亲是农户。

父亲死为修运河死的,说起来也是捐躯。

母亲品行温和,村里很多人说对方没生病的时候,温柔又勤快。

他家没出变故之前,纪元娘亲还带着他过来询问私塾什么时候办,她想送孩子来读书。

这样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变成如今的模样。

好在纪元有出息,想来他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宽慰的。

纪元看着文书,又看着上面小纪元爹娘的名字,轻轻叹口气。

四时八节,他都没忘记祭奠小纪元的爹娘,等小黄的事忙完了,他再去一次吧。

不管外面怎么吵嚷,赵夫子这里依旧平静。

只等着纪利家传来好消息。

赵夫子闲来无事,甚至想考究安大海的学问。

大海吓得想跑,他都学了一年多兽医了,真的不记得这些啊。

纪元还道:“要不然把你平时看过的情况记下来,说不定你也能成书呢。”

一线兽医的经验,成书之后,肯定有人争着看。

大海更加惊恐了,他哪做得了这个啊。

与此同时,纪利家中。

如果说安纪村最近几天喜气洋洋的。

今日更是高兴的不行。

各家都分到钱了啊。

那纪利家就是完全不同。

纪三婶没像其他人一样去看热闹,她家又没人在青储窖做工,卖的秸秆也不多,在这上面就挣了一钱银子。

这一钱银子,还被她儿子给偷走了。

所以这几天她都骂骂咧咧的。

昨天晚上,她儿子倒是买了些吃食回来,说什么他挣到钱了,孝敬老娘的。

纪三婶看着十五岁的儿子,心想这不过是个孩子,也就原谅了。

没想到一晚上过去,她的宝贝孩子把她值钱的首饰都偷走,还留了个字条。

纪三婶又不认字,还是隔壁家小孩读的。

“娘,你放心,等我翻本了,我一定会接你去县城住!在县城当尊贵的老夫人!”

翻本?

县城?

还老夫人?!

纪三婶怎么会不明白,纪利肯定把她首饰偷走赌了!

那会纪三叔刚起来,她恨的又把纪三叔打一顿:“都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们儿子才会去赌博!”

这也是纪三叔出门看热闹的原因。

如果说这样的话,那还是纪利家平常的一天。

但下午那会,纪利忽然回来了,眼神都带着恍惚,一看就是赌了一整天。

最好笑的是,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了,头发也被剪了。

古人头发被剪,就跟被杀头区别不大。

或者说这就是个警告。

如果不还钱,那下一个断的,就不是你的头发!

见他这样,纪三婶也不好再说他,一个劲的问怎么回事。

纪三叔赌了多久,一眼就看出问题,整个人的手都是抖的。

“你,你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欠了多少?

纪利这才回过神,痛哭流涕道:“一百,一百两银子。”

多少?!

一百两?!

村里大家发个几两银子,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一百两什么概念?!

很多村里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你个败家子!怎么会欠那么多!”

这次是纪三叔纪三婶的混合双打,边打边听了事情的经过。

纪利偷了纪三婶卖秸秆的一钱银子后,就在村里赌,这几天运气格外好,竟然翻倍,挣了十两!

这钱还没在手里焐热,就有村里人喊他去隔壁县赌,那人是村里某户的亲戚,最近在安纪村串门。

纪利赢的十两银子里,有七两就是这个人的。

纪利边有些看不起他,但被激了几句,还真的去隔壁县城地下赌坊。

玩了好几天后,竟然越赌越大,终于有一次,竟然赢了七十两!

当然,赌博这种东西,十赌九输,还有一个是骗子。

引着纪利去隔壁县城赌博的,就是个骗子,还是赌场的托。

隔壁县城不像正荣县管的那么严,好几个这样的场子。

浑浑噩噩至少一个月,纪利都在赌场厮混。

直到输个精光,这才准备回家,回来的路上,偷了隔壁县城摊子上的吃食回来孝敬他娘。

趁着纪三婶不注意,就又把纪三婶的首饰都给偷了,直接冲到赌场,用极低的价格典当首饰。

再接着,就是现在了。

“我赢过钱,赢了九十两!我还说再赢一点,就带您去县城住,谁知道输了!”纪利哭着道,“最后输了九十五两,但对方说放我出来一趟,就要收利息,一共一百两!”

纪利当然说的是谎话,他在地下赌场昏天黑地的时候,心里哪还会有老娘的存在。

现在说这话,就是想让爹娘帮他还钱。

可一百两啊!

谁会有!

“纪元有!他不是在弄什么青储料吗!我知道他有的!赌场的人都知道!”纪利喊道。

纪元?

纪三婶纪三叔道:“别提了,他肯定不会给。”

“怎么不会,你们可是他们最亲的长辈啊,咱们还养过他的!”纪利现在心里只有纪元这个救命稻草。

他问很多人借过钱了,就连村长的孙儿都借了,他们之前关系还很好,一听说借钱,竟然都不理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讲义气的人!

不像他,他要是有钱,肯定会给的。

不知道谁跟他提了一嘴,纪元的青储料特别挣钱,让他去要,还说纪元肯定分成很多等等。

纪利闹着让他们去找纪元,以长辈的威严压着纪元,纪三叔脸上闪过不自在。

纪三婶倒是说:“要不然试试?”

纪三叔瞪她一眼:“你蠢不蠢,他会给钱?自从前年之后,他吃过亏?事情闹大了,咱们怎么办,他可不是八岁小孩了。”

说完,纪三叔自己顿了下,不是八岁,是十岁。

但他还是惹不起。

见爹娘不帮忙,家里被闹的天翻地覆,纪利终于打上小黄的注意,现在的小黄已经三岁多,正是壮牛的时候。

就算正荣县牛多了,也便宜了,但这样的好牛还是能卖到七两银子。

有一点是一点,等把牛卖了,他就靠卖牛的钱翻本!

想到这,纪利要牵着小黄走,小黄本就厌恶他,根本不动。

纪三婶知道儿子打牛的注意,赶紧去拉,两人又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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