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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致生写了很多封回信,但一想到这封信要寄往国外,没有一个月都到不了,这运输时间,委实有些耽误事。

他分不清连吟枝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离婚,还是和往常一样拿离婚威胁他,但不管怎么样,了了上学的事迫在眉睫,家里必须有个人得照顾孩子。可连吟枝在信里很清楚地告诉他,她这次不会回来了,更不会再管了了,下一次回国除非是了致生通知她回来办离婚手续。

他焦头烂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亲自和连吟枝打一通电话。

他搭着研究院的物资车到市区时已经是凌晨的三点,附近的酒店宾馆全部住满没房,他无处可去,也不敢走得太远。他还需要赶明天的物资车回到基地,否则了了一个人会害怕的。

于是,他索性在小卖部的铁门旁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老板过来开门,他才打上这通跨洋电话。

连吟枝接到他电话时,很意外:“我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直接忽略我。或者,写一封不痛不痒的回信,就把我打发了。”

两人这么多年的互相折磨下,早已没有多少爱情了。连吟枝得不到她想要的陪伴和分担,了致生也厌烦她无休止的挑衅与争吵。

所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刻,了致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冷静沉默一些。

他说:“你信里说,想留在国外发展。我不反对。你想离婚,我也可以同意,但我希望这个决定是你深思熟虑过后,仍旧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可以让你开心的决定。”

“你还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连吟枝笑了起来,“你一走了之,什么事都不管。女儿的教育问题你从不过问,你妈生病弥留之际也全是我在照顾,你连丧事都没操办一下,磕个头送个行就是你最大的孝顺了吧?”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尖利:“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是去年!去年在我妈的葬礼上!要不是我直接给你领导打电话,你还没打算回来呢,了致生!”

了致生握着听筒,沉默不语,任由她发泄。

他们原先也不这样,她的青葱时期翩翩起舞在音乐殿堂的舞台上,光彩夺目。他是志得意满,想要全世界都为他喝彩的天之骄子。

两人情投意合,都坚定地认为彼此是唯一能够互相陪伴,共度一生的此生挚爱。

他们感情里遇到的唯一阻碍,就是他的母亲。了母以过去那个时代的眼光审视着连吟枝的出生与工作,她刻板地认为:舞女是天生不安分的。

她们需要鲜花和阳光的浇灌,需要温室与浪漫的养护,一旦她的土壤里失去了这些养分,这个家庭就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了致生当时并不赞同母亲的看法,他违抗了母的意愿,一意孤行和连吟枝结为了夫妻。

连吟枝的个性很是要强,当初了母反对她嫁给了致生,甚至言语用词十分刻薄。这么多年来,她为此事始终耿耿于怀。

她不愿意亲近他的母亲,但碍于那时候,一家人朝夕相处,她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恭顺。直到,了了的走失,令这杆秤发生了彻底的倾斜。

那年连吟枝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可因妊娠反应太过剧烈,她对了了的看顾有心无力。而他清高的母亲,端着高门大户的架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也不愿意干预他们小两口的生活。

了了走丢后,虽然有惊无险地很快被找了回来。可连吟枝却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她不管不顾去打掉了第二个孩子,她不愿意再有任何因素影响到她的第一个孩子。

那一次的事情,也是他们有史以来爆发过的最激烈的一次矛盾。

后来,考虑到连吟枝的精神状态,了致生带着她和了了从家里搬了出去,自立门户。可连吟枝在这次事情后,变得极端又敏感,她疯狂地掌控着了了,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

她跟灌溉稻田一般,倾尽所有,想要让她快速长大。

了致生知道,她是害怕失去了了,她无法承受失去这个孩子的后果。同时,她也变得不再温柔爱笑,一旦他没顺着她来,她便如躁狂症发作一般,侮辱谩骂打砸。

这样令人窒息的婚姻和绝对的人生掌控令他生出了叛逆的羽骨,他疯了一样,一心只想挣脱连吟枝的束缚,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塔卡沙漠。

然而,正是他的逃避,使他们这十多年的婚姻彻底走到了末路,任何一根稻草都能在压垮她的同时也让他再也喘不过气来。

了致生知道,分开是迟早的。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曾引以为傲的智慧其实没有一点作用。他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也化解不了矛盾,他像个傻子,只能看着自己推波助澜,将这段婚姻推向了毁灭。

“现在已经没必要争论对错了,我知道你嫁给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也承认是我的无能才会让我们走到今天。我很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吟枝。作为你的丈夫,我没有承担起你的幸福,作为了了的父亲,我也没有尽到责任。”他每一个字都写满了歉疚和无奈,可就是没有后悔。

因为他知道,即将失去时的悔恨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连吟枝沉默了一息,平复过情绪后,她说:“那我们离婚吧,你我都解脱。”

了致生这一次终于确认她是认真的,他们平静地划分财产,分割房子,平摊职责,直到开始讨论了了的抚养权,新的争吵又爆发了。

“我在南啻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没法这么快回到京栖。我不是不愿意抚养了了,我说了她的所有开销都由我来承担,我只需要三年。”

连吟枝不同意:“我在信里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要了了。你也休想再捆绑我给你照顾孩子,我不要她,你听懂了吗?”

了致生不懂,她曾经那么爱了了,宁愿失去第二个孩子也不想了了被分走独属于她的宠爱与关注,又怎么会在短短的这几年,对她彻底放手?

但,所有的争吵与不解很快结束在连吟枝最后歇斯底里的那一句“你赶紧带着你的小畜生给我滚”。

她是那么厌恶他,厌恶到宁愿割舍了了,也不想再和他有一丝牵扯。

他挂上电话,终于坠入了无尽的悔恨中。

了致生知道,他需要做一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