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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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来了南啻以后,了致生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多了。
他不再去回忆那些早已尘黄化土的幼时回忆,而是说起了新鲜的相处趣事。
比如:她妈妈平时管得严,这孩子馋得就跟松鼠一样,闻着零食的味,边吃边藏,攒了满满一私库。
又比如:了了这几年被妈妈养得太娇气了,昨天刮了一阵沙,她漂亮的凉鞋立刻被风沙盖得灰扑扑的。她不愿意穿,又嫌弃没有新鞋子,我就这么抱着她去刷牙洗脸,洗完还给这小祖宗送回了上铺。
裴河宴那时没接话,他深谙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有滤镜的,嘴上的嫌弃未必是真嫌弃,没准内心里还在期待着被反驳,再予以肯定。
他不算特别会说话的人,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是对了致生笑了笑,算作回应。
事实上,他确实没觉得了了的这举动有多娇气。
城市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来这不毛之地,自然会有许多不适应。她不过是对了致生撒撒娇而已,算不上什么。
南啻的自然环境是真的恶劣,白天骄阳烈日,火烧炙烤。晚上虫茔出没,风沙大作。待上几日,就干燥焉巴的像是荒地里的野草,枯黄萎靡,只剩那么一口气吊着。
了致生自然也是心疼的,那点工资跟流水似的用在了给了了开小灶上。他托每日来往的物资车额外给了了带些水果和零食,又托食堂的庆嫂每日给蒸个蛋羹和凉饮。
日子一天天过,直到那日,她抱着饭盒来给了致生送饭。
裴河宴见到了她。
她确实如了先生说的那样,漂亮机灵,有一双林中森鹿的眼睛。但更令裴河宴深刻的,是他初见她时,竟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那种感觉就像,他在人间游走多年,桥上遇见过她,石板路上也遇见过她。
那一晚,他打篆跪香时,久违地梦了一场。
他梦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身披僧袍,戴着斗笠,背着满背匣的经书从奈何桥上走过。而她坐在忘川河的摆渡船上,玩乐般捞起一朵又一朵的水中花装入竹篓。
摆渡船上的船夫摇着船橹,吆喝了两声,一只一直盘旋在灰蒙蒙天空上的翼鸟垂直俯冲而下。它展开庞大的羽翅,低飞着从奈何桥上滑翔而过。
破空的凛冽风声吹开了他的斗笠上围兜着的面纱,他抬手扶稳帽檐,低头看去。她已经从船头站起,高高地扬起手,接住了那只停落的翼鸟。
她也看见了翼鸟飞来时的莫大阵仗,右手从竹兜里碾起米花时,屈指轻刮了一下翼鸟的尖喙。随即,她仰头看来。
两人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下。
摆渡船正缓缓经过桥洞,她似乎是对他笑了一下,很快船只没入桥洞,他立刻去到桥面的另一端,想再多看看她。
摆渡船驶出桥洞后,她已不在船上。翼鸟再次起飞,从忘川河上低低掠过,惊掠起满江水花。
他在梦里怅然若失, 一直望着船只离去的方向。
桥下坐着一名老妪在施汤, 见状,好心提点道:“她是我们这的采花女,瞧见这河里的花没?”
裴河宴顺着老妪的目光看向忘川,河里盛开着一朵朵随生随灭的透明的花这就是刚才她捞起放入背篓里的花。
老妪说道:“这是水中花镜中月里的水中花,她痴念太重,被罚在忘川河里采花。哪日能采到花,哪日才能投胎转世。”
裴河宴闻言,从桥上走下,蹲在石阶上,将水里的花捞起。
水中花是透明的水色,在河中因盛开还能捕捉到些许痕迹,可一经捞起,立刻化成一滩水从指缝中滴滴嗒嗒的流逝。最后,干脆连水分也没留下,真真的花如其名,如梦似幻。
他诧异,不解地问道:“这花怎么可能捞的到?”
老妪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所以她已经在这捞了几十年了。”
裴河宴回头看了眼船影离开的方向,朦胧中,她似乎又坐在了船头,一次次地伸出手浸入冰凉的忘川河里,将那永远不可能捞起的水中花一遍遍捞起放入竹篓。
明明隔了这么远,他却好像能看见她脚边的那只竹篓。竹篓里空空的,只有河水从竹片的空隙中缓缓渗出,将她赤着的双脚打湿。
老妪边舀起一碗汤,边吊着眼角斜剜着他:“摆渡船每日清早从你站着的渡口出发,日暮时,再回到这里。我每天看着她背着空竹篓上船,又背着空竹篓下船,也不知道她几时能从这忘川河里捞起一朵花来。”
他若有所思,询问了老妪一句:“只要在这河里捞起花来即可?不论是不是水中花?”
老妪冷笑了一声,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是,只要有一天她能把从忘川河里捞起来的花装在竹篓里带回来。”
他不顾老妪如何想,也不记得自己过桥要去往哪里,匆匆忙忙地去寻了花,从渡口抛下。
忘川河的河水看似平静,可实在凶狠。那朵花刚落入水面,就被河水一个翻腾,吞了个精光,连一缕花芯都没留下。
老妪坐在伞下,摇着蒲扇,风凉道:“忘川忘川,可不是一般的河水。它万物皆可侵吞,乃鬼魂最惧怕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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