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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翘起。

苏樱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闪身?进来。

淡淡的酒香中,案前的裴羁垂头坐着,袍袖半掩侧脸,一如两年前,一如前天。

让她原本沉甸甸的心绪,突然就?有些想笑。

若论?装腔作势,原来君子裴羁,也与市井小人没什么区别?。

轻着步子走近,两年前的情形不断头地涌进脑海里。她怀着忐忑,期冀,有几分孤注一掷,又有几分羞涩和欢喜踏进书房,她看见?了书案后的人,她俯低身?子,唤了声哥哥,吻上微凉的唇。

苏樱在案前停步,俯身?,手抚上案前人的肩,能感觉手底下极轻微的一颤,他长?长?的眼睫微微一动?。

他想像两年前那样,那她就?如他所愿,至于他为何要?如此,她也懒得探寻,无非是场交易罢了。

苏樱俯身?,低低唤了声:“哥哥。”

哥哥。合着喟叹,在心里无声追随。裴羁闭着眼睛,嗅到幽淡的女儿香气,一如两年前,他藏在记忆中的一样。

手搭着脖颈轻轻抱住,苏樱凑近,嗅到裴羁唇上的酒香,该吻的,却在最后一刻迟疑,窦晏平的脸突然跳出来,让她一刹那间?,湿了眼角。

裴羁等待着,直到失去耐心,抬眼,在昏暗的天光里,看见?她微红的眼梢。

她哭了。她在想窦晏平。

让他一下子怒恼到了极点,狠狠攥住她的下巴,重重将人拉进怀里。

苏樱从高处落到低处,他低头迫近,吻了下来。

***

辗转,研磨,反复。呼吸交换,唇裹着唇,久违的甜美滋味,重又回到口中。因为不熟练,因为迫切和怒恼,这个吻生涩又莽撞,裴羁在摸索的间?隙里抬眼,看见?苏樱睁得大?大?的眼睛。

湿的,微微的红色,迷茫,抗拒,也许还有愤怒——山洞里她吻窦晏平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心头陡然一阵焦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苏樱重又落入黑暗中。眼睛紧紧闭着,感觉到他微凉手指的压迫,酒香充盈,从鼻尖,到口腔,很快整个人都染了他的酒,身?体僵硬着,又似中酒般不听?使唤,他压低来,笨拙的摸索,带起一阵阵强烈的厌恶,让她忘了理智,用力将他一推。

裴羁冷不防,几乎被?她推开,短暂的错愕后一把抓住,手腕细得很,新生的藕节般,圆润着攥在手里,让人怒恼着,又有说不出的诱惑,鬼使神差的,拿起来送在唇边一吻。

苏樱叫出了声。凉的湿的,陌生不属于此的东西,异样强烈的侵入感,头皮发着麻,极力将他又是一推。

“苏樱!”听?见?他压低的声音,怒意明显,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急急收手:“哥哥。”

脑中蓦地又响起那夜他淡淡的问:想好了吗?

当?时她不懂,口中回答着想好了,其?实对于等着她的是什么全然不知,但此时,她懂了,也想好了。声音放得又软一些:“哥哥。”

裴羁心尖一荡,怒意刹那被?迷恋取代,顿了顿,松开攥紧她的手,看见?她雪白腕子上红红一圈痕迹,像花瓣落在雪上,方才是他下手太重了。

心里微有些异样,却也没说什么,只?将她的手背在身?后,用胳膊箍住了,低头重又吻了下来。

闭着眼,细细回忆,摸索。她吻过?他的,轻轻的,落在唇上,他可以学得一模一样,但那样不够。他亦未曾料到在这般亲密拥抱亲吻之时,心里的空虚竟然怎么也填不满,只?想多一点,再多一点。

苏樱很快喘不过?气来,心里生出惧怕。这不是她熟悉的裴羁,从前她以为他端方清冷,她难以想象裴羁也有这般急切的时候,像是 的躯壳底下蛰伏着凶兽突然撕开伪装窜了出来,让人厌恶惧怕,只?想远远逃开,可又不能逃,叶儿的性命还在他手里呢。紧紧闭着眼,看不见?就?不用想,努力挪开身?体,不愿贴着他的。

裴羁很快留意到了,一把搂回来。想起隔着山洞前的细竹看她亲吻窦晏平时,她的身?体是贴着窦晏平的身?体,那般眷恋,像攀着树干的藤。

可她偏偏对他这般苛刻,哪怕有求于他,依旧想方设法逃离。

隔着漫长?的岁月,当?初在山洞外旁观的挫败与不甘再又涌上心头,像毒蛇啃噬着,让人片刻也不能忍耐,裴羁推开了苏樱。

苏樱跌落在地,他入鬓长?眉压得紧紧的,居高临下俯视,慢慢伸手,又拉她起来。苏樱猜不出是因为什么,这般喜怒无常的裴羁,也是她从前绝不曾料想过?的。但她不能惹怒她,她还有那么多事要?求他。抓着他衣袍的边角,轻轻将脸贴上去:“哥哥。”

心底陡然一荡,甚至连两腮都有些发胀,她脸颊贴着的地方像着了火,烈烈燃烧,几乎要?将人焚烧个干净。裴羁沉默着,到此之时才惊觉之前错得有多离谱,哥哥两个字,原只?是他要?她来取悦他,可在她用来,分明又是掌控他的利器。

她比从前,更善于扰乱他的心绪了。

“哥哥,”苏樱极力窥探着,直觉他仿佛不那么生气了,试探着问道,“叶儿怎么样了?”

果然。图穷匕见?,肯叫他哥哥,肯来吻他,都是为了叶儿。明明一切都是他的筹划,明明知道于她而言不过?是场交易,此时依旧有说不出的怒恼,裴羁淡淡道:“择日处斩。”

“哥哥能救她的,对不对?”心悬得高高的,声音却是软的,甜的,“哥哥既然来找我?,必定是有了办法,必定不会让我?失望。”

裴羁看她一眼。如何在最亲密的姿势下,用最甜美的口吻,说着算计与条件,也唯有她。“未必。”

“叶儿从五六岁上跟着我?,在锦城时我?们一处伴着长?大?,父亲去世后她跟我?回长?安,跟我?去哥哥家里,又跟着我?到卢家,这么多年以来,她是留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人了。”苏樱低低说着,虽是算计,喉咙里依旧止不住哽咽,“她是因为我?受的笞刑,下的牢狱,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绝不原谅。”

绝不原谅谁?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在威胁他。嬉笑怒骂,都可作为利器来达到目的,即便他,也只?不过?是她练手的工具罢了。裴羁冷冷看着,没有说话。

苏樱等了片刻,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方才她虽然威胁,可自己也知道这威胁有多苍白,便是不原谅又能如何?她的不肯原谅,又有谁在乎呢?咬咬唇,手搭着他的膝轻轻起身?,凑上他的耳尖:“好哥哥,你救救她吧,求你了。”

后颈上突然一紧,裴羁重重吻了下来。

呼吸都被?掠夺,他压着她的脸,箍着她的身?,他原本微凉的唇发着烫,着了火,蒸腾着酒香,让她也觉得头脑发晕,醉酒一般。

辗转,反复,吮咂,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激起羞耻的愉悦,裴羁在清醒过?来之前,已经脱口说道:“好。”

理智是随着这个字一道回来的,裴羁猛地松开手。

苏樱抓着他胸前衣襟,站不住,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他凉凉的目光落在她唇上,让她一下子羞耻到了极点,急急转过?脸。

必定肿了吧。自己也觉得木木的发着胀。他看起来这般清雅,亲吻的时候却像恶兽,只?要?把人吞下去。不像窦晏平,总是温存的,让她欢喜留恋。

裴羁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滋味犹在唇齿间?,心中的不齿却成倍增加。迈步出门,淡淡说道:“卢崇信是内卫的人,也在到处找你。”

苏樱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得远了,急急追出去:“哥哥!”

裴羁停步回头,淡淡月光下无喜无怒的脸,苏樱不敢再问,临时改了口:“路上小心些。”

心里砰砰乱跳,内卫她是知道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隐秘力量,专一刺探隐私,罗织罪名,称得上神出鬼没。她知道卢崇信应该有些门路,却没想到他是内卫。

那么她此刻的处境,当?真是雪上加霜。

裴羁垂目,转身?。路上小心些。她说的如此温存,可他知道,她只?是算计,丝毫不曾有真心。一个人若是总能把所有隐情都看得清楚明白,其?实也是件无趣的事。

清冷的身?影走得远了,苏樱长?长?吐一口气。他在这时候说出来,是要?警告她,外面除了卢元礼还有卢崇信,她休要?想着离开这里,唯有在此地,唯有在他的庇护之下,她才能保住性命。

心里突然一凛,看样子他知道那天夜里卢崇信也在,她以为他是在最后时刻赶到的横街,但他知道此事,那么他是多久之前就?去了的?

裴羁催马出门,在夜色中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唇上残留着她红唇的滋味,让人意志软弱着,只?想回头,重新回到那销魂的地方。

他今夜,依旧是失态了。

事情依旧不在掌控。原以为只?要?一毫不差地重复两年前的情形,心魔就?可破解,可眼下心上那根的毒刺,却是越扎越深,她轻轻唤一声哥哥,他竟差点什么都答应她。

也许他吻她,还是吻得太少,不足以祛除魅惑吧。

多尝几次,够了,厌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别?院。

侍婢服侍着净面,苏樱随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伺候的?”

侍婢恭敬答道:“娘子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便问郎君或者张头领、吴头领,奴无知无识的,不敢乱说。”

只?怕不是无知无识,是裴羁交代过?,什么都不准告诉她吧。却让她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裴羁身?边从不用侍婢的,先前在裴家也都是侍从服侍,最多添几个小僮,可她来别?院当?天,就?有侍婢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