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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羁再没料到她?哭完之后?说的竟是这个,顿时?哑口无言。思绪飘忽着,想起裴则若是犯错挨训,哭了时?固然要他抚慰,哭过后?也?多半是不肯认错的,又想起上次她?哭的时?候是窦晏平刚回来那天,她?拿捏着时?机分寸,掉着泪求他不要把实情告诉窦晏平,哪像此时?这般狼狈。

但?此时?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弄花了,双眼红肿,怨恨倔强的她?,也?许才?是她?难得一见的真面目吧。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慢慢起身:“你早些睡吧。”

推门出去?,唤过婢女:“打水给娘子?净面。”

侍女捧着银盆巾栉进来,苏樱低头挽袖,细细洗去?脸上脂粉和泪痕。

方才?短暂的失控已经过去?,空荡荡的心里慢慢平复,重又思虑起当下的困境。她?没有弄错,裴羁对她?,的确有几分留恋,否则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风筝的事,更不会像安慰裴则那般,耐心安慰着他。

他是极难对付的,哪怕对她?有留恋,还是能干脆利落地压制,让她?毫无还手之力,但?,只?要他对她?不一样?,她?就一定能找到他的弱点,摆脱他。

耐心点,再耐心点,这座囚笼,她?能打破的。

裴羁出来院子?,趁着暮色往书房行去?。

已经接连数日犯夜,今夜的确应该留下一次,免得频繁夜行引人注意,再者还有卢元礼,受了卢崇信的撺掇一直试图跟踪他,虽然威胁不到他,但?实在可厌。

进门掌灯,解了外袍一看,衣领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口脂,那么?上次沾到的那些,也?许只?是无意。

毕竟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算计。今夜的她?就跟以往都不相同,让他隐约窥见了她?的另一面,说不出是欢喜,还是烦扰。

袖口上还站着她?的泪,胸口也?有,湿湿的攥在手中?。裴羁合衣在榻上躺下,蓦地想起说要留宿时?苏樱瑟缩惊讶的脸,在昏暗中?轻笑一声。

原来她?也?会怕。怕他动她?么?。他不是不曾想过,看情形罢了,眼下似乎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怕成这样?,那么?这件事,她?跟窦晏平,一定不曾做过吧。

再过两天,窦晏平就该收到簪子?了。

锦城驿。

入夜时?窦晏平睡不着,披衣起身,隐在夜色里信步走?着。

他是四天前到的此地,原说休息一晚就赶往李璠的治所梓州,谁知周穿突然感染风寒,不得不进城医治,行程因?此耽搁到如今。这几天里一直不曾收到梓州的消息,窦晏平心急如焚,也?不知眼下那些牙军与李璠是否和解?离开长安已经半月有余,他寄回去?了六封信,却只?在刚动身时?收到过苏樱一封信,心里实在担忧,原想着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回去?找她?,却因?为周穿这一病,不知又要拖到几时?。

窦晏平停住步子?,不行,不能再拖了,即便周穿不能去?,他明?天也?得启程了,多耽搁一天,苏樱那边就多一分变数。

却忽然看见原本周穿住的院子?里灯亮了,两个人偷偷摸了进去?。窦晏平只?怕是贼,连忙跟过去?隐在门外一看,却是周穿的侍从?,正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口中?说道:“快些找出来送过去?,要是误了事,御史肯定要发落。”

另一个人发牢骚:“既是这么?要紧的物事,怎么?都跑到梓州了才?想起来落在这里没带?那些人怎么?办的事,尽折腾咱们跑腿。”

到梓州了?谁?窦晏平吃了一惊,眼看他们翻出一个匣子?要走?,连忙现身:“等下,谁去?梓州了?周御史吗?”

侍从?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窦晏平沉了脸:“我是圣人亲自指派来的,若是耽误了正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说!”

侍从?这才?说了实话?:“是周御史,他已经到梓州了。”

那为什么?要装病骗他留在锦城?窦晏平心下一沉:“为何要瞒着我?”

“是郡主交代的,说梓州太危险,让小将军留在锦城,”侍从?吞吞吐吐,“御史也?是不得已。”

窦晏平心里突地一跳,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来人,窦约!”

窦约飞跑着来了,窦晏平急急吩咐:“你连夜回长安去?找苏娘子?,一有消息即刻报我,快!”

心里有模糊的猜测,也?许母亲不止暗地里安排了这一件事,也?许苏樱这么?多天没有消息并不是偶然,也?许他来这一趟,根本就是个圈套。

窦约飞跑着走?了,窦晏平定定神。窦约再能干也?只?是个侍从?,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窦约未必能够解决,最妥当的,还是他亲自回去?一趟。翻身上马,要走?时?心里一动,转头问那两个侍从?:“梓州那边情形如何?”

“我们来的时?候火并了一场,牙兵死了两个偏将,带人围了节度使府,”侍从?道,“城中?大乱,周御史带着圣旨也?挡不住,我们差点没能出来。”

窦晏平急急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