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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羁越走?越快,穿过中庭,来到?书?房,嚓一声打着火镰。

影子摇晃着映在墙上,黑漆漆的一条,脖子上的伤在影子里看?不出,能感觉到?微微的肿胀,不怎么疼,但很热,灼烧一般,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她?柔软的唇依旧贴在那里,依旧在吻着似的。

这个狡诈凉薄,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的女人。他怎么能够还在想着她?。

扯开衣领,侧了头依旧看?不见伤口,她?咬在靠后的地方,伸手?一摸,指尖有黏黏的血痕,果然肿起了一块。她?嘴巴生得小巧,这伤口并不大,能摸到?细细的抓痕,是她?指甲挠出来的。

裴羁甩掉外袍,在书?案前重重坐下。

这放肆的,大胆的女人。满腔郁燥,说不出原因,找不到?出口,霍一下又站起:“回府。”

大门在暗夜中无声打开,裴羁催马奔出,到?这时候突然有个怪异的念头,竟盼着被人发现,他在此处。

心里猛地一惊,裴羁急急勒马。女色惑人,竟至于斯。他不能再见她?了,至少这一两日不能。他得停下来理一理,把偏离的轨道,一一拉回来。

翌日一早。

侍婢捧着银盆巾栉进来,正要?上前服侍洗漱,苏樱淡淡道:“退下吧。”

侍婢退出去,苏樱锁上门,解开衣服拧了条热布巾,重重擦拭着昨夜裴羁碰过的地方。

昨夜裴羁走?后她?没敢洗,怕被侍婢看?出端倪,方才在明亮的天光里看?见她?们进来,才惊觉自己眼下竟连看?见她?们都觉得羞耻,连目光都不敢与她?们相触。总觉得她?们都知道,说不定还在背地里议论,总觉得每道目光都在对她?审视,责备,让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缝躲起来。

手?上使了力,皮肤擦得通红,火辣辣地疼着,苏樱啪一下重重扔掉布巾。

若是再这么想下去,还怎么活。

对镜坐下,逼迫自己不能躲,细细看?着。脖颈,肩膀,再往下,裴羁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也许,那痕迹是刻在心里吧。可耻的,足以让一个贞洁女子寻死的痕迹。

可她?不会寻死,她?更想活着。

慢慢穿好衣服,将凌乱的头发梳得顺了,挽好发髻。

从前都是叶儿?帮她?梳头,这件事,若是叶儿?知道了,她?会怎么说?会默默陪着她?,帮她?洗浴吧。叶儿?绝不会怪她?。苏樱从镜中望着自己红红的眼梢,蓦地又想到?,若是母亲还在,若是母亲知道了,会怎么说?

心里有片刻恍惚。也许母亲只会淡淡看?她?一眼,继续拿起画笔吧。毕竟当初母亲改嫁卢淮时,裴家的长辈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不守妇道,她?也只是淡淡看?一眼,连手?中的画笔都不曾停过。

母亲并不在意这些,又怎么会苛责她?。连母亲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

拿起螺子黛,将峨眉细细描了,敷一层茉莉粉遮住眼下的憔悴,细细涂上口脂。

不需自苦,她?也没有时间自苦,她?得打起全部精神,对付裴羁。

裴府。

裴羁一整天不曾外出,在书?房中处理完公务,提笔给?田昱回信。

该回去的,可苏樱的事不了结,又如何回去。借口也想好了,裴则的婚事。天家赐婚,郡王正妃,他得留在长安亲自照应着婚事办完,再行返程。

到?那时候,那件事,也该了结了。

“阿兄,”门外裴则在唤,“我做了草莓酪给?你?。”

推门进来,不由?得一怔,裴羁竟穿着高领胡服。裴则从不曾见过他穿胡服,记忆中他永远都是端方严整的装束,此时突然穿了色彩艳丽的胡服,竟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潇洒风度。

裴则心里自豪着,又忍不住发笑:“阿兄怎么穿胡服了?好生少见。”

见他神色淡淡的,手?伸上去向后颈上摸了下,扯了扯衣领。电光石火之间,裴则恍惚看?见一点模糊的深红,急急上前:“阿兄,你?脖子上怎么了?”

“没什么。”裴羁拉好领子,接过她?手?中盛着草莓酪的银碗,“出去吧。”

他不再理会她?,低头又去书?写,裴则也只得出来。

眼前晃来晃去,总是那一瞥之间看?见的影子,暗红色,边缘有点淤青,看?起来怎么像是,牙印?心里突地一跳,蓦地又想起他身上的蔷薇水香气,想起昨日傍晚他逆着所有归家的人,独自策马向坊门外奔去。

心头恍惚着,裴则怔怔站住,耳畔又响起那句话?:苏樱在你?哥哥手?里呢。

屋里,裴羁等裴则的脚步声远了,伸手?又拉了拉衣领。

早已?不疼了,然而那短暂的痛楚,她?舌尖轻轻挑弄的滋味却像是刻进了骨子里,让人稍稍想起,一阵血脉贲张。

“郎君,”帘外有人唤,是留守别院的张用。

裴羁停笔,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期待什么:“进来。”

张用低着头,似是窘迫,并不敢看?他:“苏娘子说有急事,请郎君过去。”

哒,笔尖的墨滴下来,裴羁垂目,看?见白纸上迅速洇开,一朵浓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