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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挡在?眼?前, 伸手要?揭,立时又缩手,裴羁沉默地站着。

不该来, 只是两顿饭不曾吃, 饿不死人。但她一向狠心?, 若是不来, 第三顿、第四顿她?亦不会吃。便是不吃, 也死不了人, 饿怕了,自然就收了脾气, 以后再不会妄想着拿捏他。

然而, 来都已经来了。裴羁定定站着, 一重轻飘飘的细竹帘子如一重山, 挡在?眼?前,让人难以决断。

山却突然自己动?了,帘子?挑起, 疏疏落落的光影,她?自后面走出?, 苍白憔悴的脸:“哥哥。”

裴羁微微仰头, 在?晦涩难言的滋味中,有种认命的解脱。是山动?, 并非他动?, 这?世上的事, 也未必每件都要?尽如人意。

沉默着依旧站在?帘外?, 直到?她?微凉的手轻轻挽住他, 低低喑哑的声:“哥哥。”

苏樱重又打起帘子?,手握着他的大手, 微凉、沉稳,假如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双手一定会让人分?外?心?安吧。

从?张用去寻他,到?他过来,花费的时间比半个时辰稍微久了点,也许是他正在?吃饭,也许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多出?来的时间并不很多,昨日她?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这?地方在?朱雀门附近。他昨夜不肯来,今天一早便来了,他对她?的抵抗,也不过只撑了两顿饭功夫。

她?会拿下他的。

挽着他进?门,帘子?落下来,腕上一紧,裴羁攥住了她?:“休得再有下次。”

黑沉沉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看着她?,若是以往,必定会让她?心?生畏惧,但?,他来了。他眼?下的威胁,无非是虚张声势。苏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低垂了眼?皮:“哥哥,我头晕。”

柔软的身体落在?怀中,胳膊上靠着,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裴羁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晦涩难言的滋味。说不清是诱惑,还是怜惜。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判断,一伸手,打横将她?抱起。

她?低低叫了一声,胳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裴羁低头,看见她?日渐宽大的白衣飘起空荡荡的裙裾,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唯独双唇依旧柔润,明艳的红色。下意识地伸手向她?额上摸了下,凉凉的,似冰似玉,她?不曾发烧,但?这?么?凉,也是不对的。

将她?冰凉的手搓了搓,轻轻在?榻上放下,自己挨着她?坐了,她?恹恹地靠着他,带着淡淡流转的蔷薇水香气,没有说话。四下安静得很,裴羁抬眼?,看见明窗净几,纤毫无尘,案上放着她?作画的颜料,当窗放着她?手插的瓶花,这?本是他的书房,现在?渐渐已变成她?的,可奇怪的是,他也并不觉得排斥。

让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在?一点一滴,不动?声色地改变着他。裴羁压着眉,轻轻将她?推开。

“哥哥,”苏樱顺势便伏在?书案上,两顿饭不曾吃,便是不饿也觉得有些昏沉,便也懒得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又翻脸,枕着胳膊懒懒地问?,“你用过饭了吗?”

并不曾。昨夜便猜想她?早上多半是不肯吃的,早上果然张用来报,她?果然不肯吃。他为着来与不来难以决断,饭食一口也不曾吃。裴羁起身:“你若是还不肯吃,那就饿着,我不会再过来。”

抬脚欲走,“哥哥别走!”她?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腿上,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裴羁低眼?,看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纤细的锁骨,白雪皑皑,起伏的风光。

心?跳一下子?快到?极点,转开脸,她?紧紧抱着他,脸颊挨着蹭着,猫儿一般:“哥哥,我想喝桑叶饮。”

长安人喜食浆饮,开春以来,街边便多有支了摊子?卖各色浆饮的,如三勒浆、蔗浆、姜桂饮、五色饮,也有将各种时令果蔬加进?去做成酪浆的,譬如这?桑叶饮,原是将嫩桑叶榨汁加进?去做成的。裴羁顿了顿,拨开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自去吩咐厨房。”

他也不曾少了她?的吃穿,这?别院中一饮一食,无一不是上等,便是他得了什么?时鲜吃食,也总少不了她?一份。

“哥哥,”苏樱再又缠上来抱紧了,“别走,陪我一道吃吧。”

细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她?并没有多少力气,随便一甩也就甩开了,然而犹豫之下,竟也没有甩。裴羁又嗅到?了蔷薇水浓郁的香气,这?些天来渐渐习惯,让他突然有种错觉,她?正在?用这?香气,用她?的柔软的身体,用她?温热的唇舌,悄无声息驯化着他。

心?中一凛,慢慢坐下,她?像柔软的藤蔓,立刻便攀援上来,懒懒地伏在?他怀里:“哥哥真好。”

还有这?声哥哥,原本是他用来规训她?,如今她?一声声叫着,为了诱他,遂她?的心?意。裴羁冷冷说道:“起来,回你房里吃。”

苏樱抬头,眼?波流转中,忽地一笑:“我走不动?呀,哥哥抱我过去好不好?”

心?脏咚的一跳,原来人在?憔悴苍白之时,一笑之媚,犹能摧折心?肝。脸色却一下子?沉下来,将要?发作时她?自己坐直了,抓起他的手凑在?唇边随随便便吻了一下:“我说着玩呢。”

裴羁顿了顿,怅然若失。原来她?并不需要?他的抉择。“闹够了没有?”

肩膀上突地一沉,她?按着他站起身,笑笑地又向他俯低了身子?。

裴羁下意识地躲了下,没躲开,也许根本就是不想躲,耳尖上一热,她?含住了,舌尖轻轻逗弄,激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潮、热。

难耐地仰头,在?片刻沉溺后一把推开:“放肆!”

愠怒夹杂着欲念,像踩在?云端,飘忽着不能踏实。她?扶着书案站住了,微微嘟着唇,花一般柔润的红色,这?等无耻,这?等放浪——这?等诱惑的,苏樱。

“好哥哥,”苏樱伸手,轻轻扯一点他的袖子?,“我再也不敢了,不生气了。”

抬眼?,看见他通红的耳尖,一半是她?的口脂,一半是他自己。原来老练如裴羁,也会羞臊?诧异到?想笑,可这?时候决不能笑的,手顺着袖口摸上去,握他的手腕,又用指尖轻轻挠着:“走吧,我们吃饭去。”

裴羁沉默着,被她?拉着往外?走。耳尖上残留着她?一吻的余味,温热,濡湿,仿佛与脖子?上她?牙齿咬出?的伤疤连上了,火辣辣的一线,次第燃烧过去。余光看见她?带着笑意飞扬的眼?梢,让他突然意识到?,她?一再试探,反复玩火,无非都是要?弄清楚他对她?到?底有多少迷恋,等她?弄清楚了,就可以对他肆意践踏,利用。

而他,却一再如她?所愿,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裴羁,连自己都觉不齿。

冷冷甩开,她?吃了一惊,追在?身后一声声唤着阿兄:“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裴羁越走越快,成年?男子?步履矫健,迅速与她?拉开距离。他几乎要?如她?所愿了,这?个危险的,毒刺一般的女人,稍不留神,就会狠狠扎在?心?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侍从?牵过马,裴羁一跃而上,鬼使神差的,忽地又道:“让厨房做些桑叶饮。”

一言既出?,自己也觉得懊恼,她?追在?后面又被侍从?拦住,大门无声无息开了,裴羁加上一鞭,冲出?门外?。

她?想绝食,那就绝食好了,他绝不会再为这?种事过来。

大门在?眼?前迅速关闭,苏樱站了一会儿,转身往自己院里走去。

这?样也好,带着怒恼离开的裴羁,应该没机会发现他耳朵上,还沾着她?的口脂。

她?原本也没想到?竟有这?么?顺利,但?今天的一切,格外?的如她?所愿。

带着她?的口脂,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裴羁,真让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呢。

食案上摆得满当当的,厨房重又做了朝食送来,苏樱拣了碗燕窝,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她?今天动?手动?脚,百般撩拨,裴羁反而一次也不曾碰她?。他仿佛好色,又仿佛不好色,她?得摸清他的想法,再不让自己陷入那夜的狼狈局面。

大道上。

风从?两耳吹过,胡服竖起的衣领摩擦着头发,发出?一阵阵嗡鸣的响声。但?或许,不是胡服,不是头发,是他臆想之中的声响吧。裴羁控着缰绳慢慢走着,心?跳一点点平复,耳朵上火辣辣地依旧发着热,想摸,又忍住了没摸。

他几乎,要?让她?牵着鼻子?走了。她?对他的影响,远比他预料的大得多。这?样不行。

加上一鞭,马儿撒开四蹄飞跑起来,裴羁抬头望着远处。这?几天不要?再见她?,他需要?静一静,稳一稳心?志,尽快了结此事。

照夜白快快走过,远处人影一晃,卢崇信从?隐蔽处露出?身形。

昨日卢元礼的人手尽数折损在?裴羁手下,不得已只能找他来接替盯梢,从?昨夜开始他便埋伏在?附近,虽然裴羁诸多防备没能够探到?准确位置,但?去的是西边确定无疑,掐算着张用来的时辰和裴羁去而复返的时辰,如果苏樱在?裴羁手里,那么?距离裴府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把手头能用的人全都派出?去,方圆一个时辰能到?的地方全部细细搜上几遍,不信找不到?她?。

卢元礼拄着杖走过来:“找到?了吗?”

“没有。”卢崇信没说实话,“裴羁警惕得很,刚跟上又被甩掉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苏樱交给卢元礼,找卢元礼合作无非是利用他的人力,眼?下他已经没什么?用了,他会自己找到?她?。

“废物!”卢元礼冷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此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忽地一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裴则绑了,裴羁肯定拿苏樱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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