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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雪霁在灯下忙着。

裁了?鞋面鞋底, 打了?浆糊,搓了?纳鞋底的粗线,很?久不曾这么忙碌了?,一开始有点?手生, 后面就越来越熟练, 千层鞋底纳起来费手,戴了?顶针使了?力气才?能把针扎透, 又忽地想到, 成亲这么久,天?天?这事那事耽搁着, 她还从不曾给?元贞做过衣服鞋袜,哪怕是条帕子也不曾做过。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别的,她应该给?他做点?什么的,哪怕她手艺不精拿不出手,也是她一片心意。

忙忙地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起身去箱子里找出来一匹梨花白提花织锦的缎子,他穿的是银甲, 拿这个垫在里头肯定好看, 裤子要?用深色厚缎子,他骑马打仗都在野外,料子要?耐穿耐磨才?行,冬天?里都是穿皮靴, 她虽不会做皮靴, 但家常在屋里穿的棉鞋, 她做得很?好。

拿过剪子,又找出软尺, 虽然不曾给?他量过体,但他的模样牢牢刻在心里呢,不用量,她也知道该怎么裁剪。划了?线,咔嚓咔嚓,剪刀剪下去,烛光托出长长的影子,他现在在哪里,又去打仗了?吗?

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夜色中走进?军营,元贞驻马在门前看着,没有人喧闹庆贺,甚至也没什么人笑,但能看出来先前那股子弥漫在军中郁气消失了?,这个胜仗打得痛快!连夜奔袭近百里,赶在天?亮前戎狄精神最松懈的时候予以重创,终于挽回?了?低迷多日的士气!

元贞等最后一队人马进?门,转身离开。眼下虽然胜了?,但冯大?年拖延着迟迟不肯分派部属,严格来说他现在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所有行动都没有将令,但这没什么,只要?把冯大?年放倒,他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在北境,一向?都是他说了?算。再有就是粮草装备严重短缺,冯大?年那个废物打了?三场,丢了?两?个仓库和?几个镇甸,眼下难民都涌在沙昌附近,什么都短缺,冯大?年又攥住紧要?物资一毛不拔,得想个法子尽快补上窟窿才?行。

抬眼时,看见自家院落里遥遥的灯火,心里热着,飞快地奔驰着,前面道上蹄声低沉,廖延迎面赶上:“主上,刚刚收到京中来信。”

元贞没停步:“道上的?”

“不是,生人送来,有宫中令牌。”廖延从怀里取出一颗蜡丸,双手奉上。

宫里来的,不可能祁钰,总不能是钟吟秋吧?自从她嫁了?祁钰,再不曾给?他递过书信。元贞接过捏开,手指长的小字条,果然是钟吟秋的字,先前他们一道念书习字,她那一笔端丽的小楷他最熟悉不过:元持有密旨。

密旨,元贞嗤笑一声,必定是对付他的了?,奇怪的是钟吟秋怎么会专程提醒他?她不是早就跟祁钰一条心,专心致志做她的贤德皇后去了?么。“想办法探探宫里的情况,皇后的。”

“皇后的信?”廖延急急问道,“殿下怎么了??”

元贞觉得奇怪,看他一眼:“她没事,元持有密旨。”

廖延低了?头:“是否让王之探听?一下?”

“何必那么麻烦?”元贞拿起纸条在火把上烧了?,“让他三天?之内下手。”

小小的纸条眨眼化成灰烬,元贞抬眼,那点?灯火越来越近了?,加上一鞭飞也似地往前奔着,廖延追在后面:“粮草和?补给?……”

元贞已经听?不进?去了?,心思飞了?,只想着屋里的人:“明天?再说!”

明雪霁很?快裁好了?上衣的料子,裤子还没裁,她印象中武人的裤子似乎要?比平常的款式更贴身利索点?,家里没有元贞的衣服,最好还是等他回?来亲手量量再说。

裁好的衣料放在边上,想要?先把边线打出来,又觉得也许该先把丝线配出来,也或者先选扣子,明雪霁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太紧张了?,一时反而难以决断,听?见外面有动静,似乎是院门开了?,这个时间院门从来不曾开过,难道是元贞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丢下剪刀往门前跑,刚刚拉开门栓,一阵寒风拥着元贞一道闯进?来,坚实的臂膀拦腰将她抱起,元贞在笑:“我回?来了?!”

眼睛一下子湿了?,明雪霁顾不得别的,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看着,没有伤,依旧是俊朗的眉眼,锋利的唇,深深的酒窝,但是身上有没有伤呢?手在发抖,声音也在抖:“松寒,你,你没事吧?”

“没事!”话?音未落,他吻住了?她。

天?旋地转,所有的念头这一刹那全都消失了?,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的,门也不知道是谁关上的,明雪霁在黑暗中摸索着,滚烫的皮肤,胸膛上陈旧的伤痕,没有新?伤,他这次没有受伤,下一息他覆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她……

醒来时在晨光里,看见桌上凌乱放着的衣料和?鞋面,身边元贞还没醒,伸着胳膊让她枕着,闭着眼睛,浓黑的眼睫。他很?累吧,这些天?几乎没有一会儿休息,明雪霁小心翼翼起来,披着刚要?下床,手被抓住了?,元贞带着惺忪的睡意,闷声唤她:“起那么早干什么,再陪我睡一会儿。”

“你睡吧,”明雪霁摸他的脸颊哄他,“我先”

“不要?。”元贞手上使力,一拽。

软玉温香,再又抱了?满怀,睡意都没了?,元贞侧着脸亲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冷不冷?”

“不冷,屋里暖和?得很?。”她钻在他怀里,软软的,兔子一样。

余光瞥见桌上的衣料鞋面,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想着给?你做身衣裳,”明雪霁羞涩着,又欢喜着,“我手艺不好,你别嫌弃。”

元贞愣了?下,一骨碌爬了?起来。跳下床,抓起刚裁的料子,看见撕开的地方还带着毛茬,她要?给?他做衣服?天?知道他从来都不缺衣服,可为?什么心里这样欢喜?

笑着,看着,一样样摸着,看见桌边还放着许多粗布剪出来中间掏空的长圆形,这个他可不认得,拿起来问她:“这些是什么?”

“鞋面,”明雪霁跟着下床,拿着他的衣服,慌里慌张给?他穿,“你快穿上吧,冷,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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