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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海上前轻声问道,

“回来啦。”

迎着?入内,打开食盒一叠叠菜查验,无误后便合上,摆手示意韩玉送进去。

凤宁待要跟上,柳海忽然拦住了她?的路,“凤姑娘,主子今日心情不大好,谁也不见,姑娘回值房歇着?吧。”

这还是凤宁头一回被拦在门外,心里?吃了一惊,不过她?也没多想,退出殿内,与?其他人一道立在廊庑站班,西围房今夜只梁冰在当?差,杨婉不能夜值,便回了延禧宫,廊下只凤宁一个女官。

寒冬腊月,夜风跟刀子似的不要命往面颊扔,凤宁有些承受不住,却也晓得今夜不同以往,不敢擅自?离开,果不其然,柳海方进去不久,便提着?那盅核桃奶酪出来了,其余的食盒留下,唯独这盅她?亲自?做的夜宵给递了出来,凤宁心咯噔一下,已有了不妙的预感。

“公?公?,怎么了这是?”凤宁迎上去,忍不住往御书房方向?瞥了一眼,厚重的布帘遮住了里?面的情景,她?一无所获。

柳海神色复杂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据实已告,

“万岁爷说,这盅奶酪您自?个儿喝了吧。”

凤宁再笨,也晓得出了岔子了,酸楚密密麻麻覆上心尖,她?忍住泪意问他,“公?公?,陛下在生我的气?我做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吗?”

柳海也不知?自?己?这会儿该不该说实话,御书房那位可是从不喜人多嘴,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柳海最?终冒着?风险,领着?凤宁到了廊庑尽头的茶水间,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东厂的缇骑以不敬圣上为由,将?韩子陵打了个半死?不活扔回了永宁侯府,至于您,陛下这头是不愿见您,龙颜大怒呢。”

凤宁闻言脸色都?白了几分,当?即明白了事情始末,急道,

“公?公?,您放我进去吧,我亲自?与?陛下解释,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柳海苦笑道,“老奴也想放您进去,可陛下没开口,擅闯是什么罪名,姑娘不会不知?道。”

凤宁没法?子了,跪在御书房门口请罪。

一刻钟过去,里?面没有动静,又是两刻钟过去,到了亥时三刻,平日这会儿皇帝都?该寝歇了,可裴浚就立在那儿,单手写行书,神色跟暗夜的深湖似的,没有半分波澜。

柳海实则看不下去了,跪下跟他磕头,

“陛下,凤姑娘在外头跪了许久,那么年轻的姑娘,膝盖跪出毛病可不好,您就见见她?,万一有什么隐情,也省得两厢生了误会。”

裴浚沉默片刻,将?大狼毫一扔,寒声道,“让她?进来。”

柳海慌忙朝门口的韩玉使眼色,韩玉掀开布帘,让凤宁进去。

凤宁挪着?酸胀的膝盖,进了御书房,先悄悄瞥他一眼,裴浚坐在案后不知?在看什么,眼帘低垂辨不出情绪,凤宁立即抚裙跪下,解释道,

“陛下,臣女今日不是刻意要见韩子陵,是他拦住了我的去路。”

柳海这厢早早领着?人都?退开了,御书房只裴浚与?凤宁二人。

裴浚闻言抬起眸,冷冷凝睇她?,“他为何拦你去路?”

“因为....”凤宁突然犹豫了一下,他惯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子牵扯,可惜她?偏生摊上了这么一桩腌臜事,凤宁心中叹了一气,无奈坦白,

“因为最?初长辈订婚的信物还在他手里?,我想拿回来。”

裴浚脸色彻底变了,像是平暗的湖突然刮起一阵幽戾的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凤宁被他这副脸色给吓出了汗,“陛下,退婚之时,我的信物还给了我爹爹,我爹爹原是等?他与?嫡姐成婚,便可顺理成章将?信物要还与?我,可偏生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那韩子陵拿着?那枚信物逼我爹爹退亲,我姐不肯,他便不肯还,两厢僵持....”

裴浚不等?她?说完,面色沉沉截住话,“你为何不早告诉朕?”

凤宁喉咙哽了一下,“我....”

他们到凡事可坦诚相待的地步吗?

他总那么高高在上,不喜人给他添麻烦,总总告诉她?,人要自?立自?强,谁也靠不住得靠自?己?。

她?有什么底气告诉他,求他帮忙把信物要回来。

直到今日,得知?韩子陵死?不悔改,她?是打算回来禀报于他的,可惜被他抢先一步发觉。

“那日您出面申斥了我爹爹与?韩家,我以为他们便能顺利交还信物,可谁又知?....”

“你可以告诉朕...”裴浚面色近乎发木,唇角甚至勾起几抹难言的嘲讽,

“李凤宁,一面不肯接受朕的册封,一面舍不得拿回信物,你莫非想脚踏两只船,等?女官期满朕不给你贵人之位,你便可出宫去做人家正牌的世子夫人,是吗?”

他的字像是从冰窖里?拧出来,带着?淬人的寒意。

凤宁怀疑自?己?听错,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揣度她?,泪意已汩汩外冒,却被她?生生忍住,凤宁深吸一口气,哽咽着?质问,“在陛下心里?,凤宁是这样的人?”

她?委屈极了,嘴唇快咬出一丝血线。

裴浚话出口便后悔了,以李凤宁那单纯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城府,他不过是生气一时口快,可他是天子,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他不习惯低头。

“李凤宁,朕今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才人位分,待你有了身孕,朕晋升你为贵人,如若不然,你便在女官任上待一辈子,你想清楚回答朕。”

眼前那张清隽的脸忽然之间模糊了,水光从她?眼前一行行跌落,那双黑漆漆的水杏眼空得跟窟窿似的,什么精神气都?没了,

凤宁一字不言,漠然对着?他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僵硬地退出了御书房。

柳海虽然将?旁人打发了,自?个儿却守在外头,将?方才二人那番话听了个正着?,见凤宁惨白着?一张脸出来,急得跟什么似的,劝道,

“好姑娘,万岁爷在气头上,可千万别计较则个,那些话万不能往心里?去,且先回延禧宫歇着?,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凤宁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没有半分反应。

柳海还待再劝,里?面传来裴浚一声冷喝,

“你再多嘴,朕割了你的舌头,你让她?走!”

听了这话,凤宁蓦地回过神,一咬牙头也不回冲出了养心殿。

柳海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两手一摊,暗自?叫苦。

外头的那位可以不管,里?头却不能不劝,他硬着?头皮提着?一壶茶进来,却见裴浚换至东窗底下的炕床坐着?,龙靴退去,屈膝靠着?引枕,手肘搭在膝盖按住眉心,俊脸陷在阴影里?瞧不出真章。

不过看样子,该是气得不轻。

柳海上前斟了一杯茶,默默退至一旁。

裴浚气大发了,但凡她?方才说一句软话,他也不至于动那么大肝火,她?倒是好,硬气地抗旨离开。

她?有本事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