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书屋mfshuwu.com

再进御书房,送去的膳食没动,只见那人百无聊赖捂着脸,修长的脊梁往后靠在龙椅,俊脸隐在掌心下,辨不出喜怒。

猜也猜得到心情并不好,再这么憋下去迟早憋出病来。

柳海快愁出白发了。

不成,得想?个法子。

掌印就是掌印,柳海突生一计,翌日便将凤宁遗留在西围房的一册书拿出来,交给黄锦,

“你亲自去一趟学馆,就告诉凤姑娘,说是礼部?需要,将这册《诗经》也给译了,多少银子,姑娘开口便是。”

这可是传扬儒学典籍的好机会,凤宁一向致力于此,当不会拒绝。

可惜没多久,黄锦还是灰溜溜回来了。

他哭丧着脸道,

“凤姑娘说了,她?如今手头忙不开,礼部?若有?需要,可去鸿胪寺请人,若实在无人,可以?聘请她?的授业恩师乌先生,说是乌先生译著之能远在她?之上。”

总之,就是不想?跟养心殿再沾瓜葛。

这下柳海是无计可施了。

即便柳海不曾往裴浚透露半个字,但?这桩事还是被裴浚知晓了。

为了躲避他,连正经活计都不干了。

当初热血沸腾扬言要替他远拨国?威的姑娘哪去了?

裴浚深深阖着眼,双腿懒淡架在龙椅,眼角快绷出血色来。

不嫁就不嫁,何至于过不去。

*

梁冰的父亲梁杵如今担着重启路上丝绸之路的重任,他又曾是户部?尚书,满脑子钻营的就是如何给国?库挣银子。

先帝在世,总想?着从百姓手里榨一榨,裴浚不同,他要打开国?门,与域外通商。

上回万寿节之际,梁杵便与夷邦诸国?的使臣会过面,私下又得裴浚首肯,决意邀请诸国?行商汇聚京都,又吩咐大晋各州府的商贾进京,各方欢聚一堂,共商盛举,当场定下单子,当场付银,准域外行商从大晋买卖生丝,绸缎,砂糖,樟脑,瓷器等物,再运至本国?售卖。

此事由官府出面组织,再从中抽税。梁杵领衔,各部?均抽掉一些?人手为辅,正如火如荼开展。

眼看?商会之期将至,梁杵遇到了一桩难题,来寻裴浚讨个示下,

“陛下,如今万事俱备,只有?一桩事略有?为难,老臣想?着跟您讨个主意....”

“说。”此事筹备许久,裴浚也很放在心上,正色问他,“有?什么难处告诉朕。”

梁杵道,“此次商会,将有?不少夷邦商贾抵达京都,鸿胪寺与礼部?的官员恐应酬不暇,臣记得原先御前有?一位女官,精通夷语,不若请她?坐镇市署,文书可当场翻译,定的单子有?疑惑之处也可当场释疑,两厢便捷,您瞧着如何?”

裴浚长指慢慢从眉心抚至鼻梁,来回摩挲了许久,

“朕准了。”

也不管李凤宁愿不愿意,一道圣旨下到夷学馆。

这是邦/国?大事,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当然凤宁也没想?着拒绝,这与上回翻译诗经不同,上次明显是养心殿的内侍“找茬”,想?借着机会牵桥搭线,这次可是正经的朝务,凤宁盼着还来不及呢。

到了九月初十这一日,凤宁换上礼部?送来的官服,做男装打扮,登车前往商会所在的鼓楼大街。

此次商会规模浩大,又是大晋第一次通商盛举,朝野瞩目。

地点选在皇城之北鼓楼所在的下大街。

大晋创国?之初原是选在南京为都,后陈祖靖难之役,将国?都迁往上京城,当时的上京城人口并不繁盛,商贾也寥寥无几,为了招揽客商,朝廷在京城各处建了不少廊房,供商贾暂住,起先几年免额,到了第三年方才收些?租银。

而鼓楼下大街一处正是廊房聚集之地。

大街两侧各有?廊房上千间?,远远望去,如整齐铺在脚下的棋局。

下大街左侧紧挨着慈山寺,今日被官府征用做用膳歇息之地,右侧则毗邻积水潭,亦有?不少商船从北水关抵达此地,称得上万国?梯航,鳞次毕集。

商会上午巳时一刻正式开启,大晋货商各占一间?,挂好招牌,外商则在循吏的引领下有?序进场,瞧见想?要的货物,当场洽谈,货比三家,好不热闹。

鼓楼往下第三间?廊房便是市署,每谈好一桩生意均在此地签订契书,交予一定的押金,以?防任何一方毁约,而凤宁则负责现?场翻译,有?了一位懂夷语的官员在场,那些?外商顿感亲切,褪去拘谨,松快许多,甚至与凤宁聊起京都的风光,问她?哪儿吃住便利。

裴浚远远地坐在鼓楼上方的阁楼,就看?着当初磕磕碰碰的姑娘,流畅自如与外商洽谈,她?穿着一件绿色官袍,腰肢儿挺得笔直秀逸,她?并未戴冠帽,只用一简单的碧玉簪子束发,墨绿的颜色衬得她?肌肤白若雪玉,乌发皓齿,眉眼如画,杵在人堆里,漂亮得不像话。

大约是有?一间?铺子,两方掌柜交流不来,来人将她?请了过去,她?高挑的身影游走在廊房间?,游刃有?余处理争端,那张脸无论何时均是笑着的,眉梢弯出柔软的弧度,秋阳打在她?面颊发髻,有?细碎的光芒萦绕她?周身。

他想?看?着那张脸冲他笑,冲他撒娇,他知道她?的腰肢有?多软,盈盈不堪一握,只消一碰,她?便往他怀里滑来,不要命地缠住他腰身,将脸蛋挤入他怀里,往他耳边低低喘上一声,足以?要了他的命。

她?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翅膀硬了,想?飞了?

他嫌她?毫无城府,想?赶她?出宫,她?非要在御花园没日没夜等他,他嫌她?没规没矩,将她?逐出养心殿,她?偏又闯回来,往他怀里钻,往他心里钻。

凭什么?

凭什么招惹了他,又丢开手?

凭什么她?想?结束就结束?

他堂堂天子,由她?说了算?

做梦!

“黄锦!”

挺拔清隽的男人,依然优雅地端坐高塌,眼神?深沉盯着前方,盯着渐散的人群,盯着打算离去的娇影,将手中那串猛犸牙珠子往旁边一扔,冰冷地下旨,

“将人给朕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