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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常年在街上巡视,遇到闹事的情况其实不少。若是寻常商户遇到这种事,大多都是问个前因后果,再从中协商,各退一步,让人群散了就是。

能不闹到官府是最好的。

可偏偏是孟师爷提过要多加关照的裴记。

今儿个要是没处理好,孟师爷那关他们就过不去。

但换句话说,以官府的立场,其实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明显偏帮。去报官,让里正大人或孟师爷派人调查真相,给出定论,是最好的选择。

马捕头转瞬间想清了个中利弊,看向周季:“你要报官就与我走,你有什么不平事,里正大人都会给你做主。”

周季反倒犹豫起来:“我……我……”

“你报不报官?”马捕头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要不想报官就赶紧滚,再纠缠下去,一律按当街闹事处理,带回衙门重责二十大板。”

周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马捕头朝身后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几名官差作势要上前抓他,周季踉跄摔下长凳,连滚带爬往铺子外跑:“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我今日先不与你们计较,你们等着吧!”

一边喊着,一边兔子似的窜进人群,很快跑没影了。

贺枕书也没想到这人怂得这么快,默了片刻,才扬声道:“诸位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愿意赔钱,但那周公子凭白指责我阿姐气病了他娘,又不肯报官说清真相……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总不能吃那哑巴亏。孰是孰非,还望诸位为我阿姐做个见证。”

他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又道:“我看这样吧,今天在铺子里吃饭一律给大家打个八折,算是补偿各位。阿姐意下如何?”

裴兰芝连忙点头:“好,不光打折,每桌还送个小凉菜。”

这会儿正是饭点,众人这场热闹看完,也早饿了。一听有这么大优惠,纷纷要进店点菜。

大堂坐不下,还想打包带走。

裴兰芝不搞那些小心眼,无论堂食还是打包,折扣皆一视同仁。

一场闹剧散去,铺子里的生意甚至比先前还好。

裴兰芝去后厨炒菜,贺枕书还在外头招呼那几位官差。

官差执勤期间不能进饭店吃饭,贺枕书遂从怀中摸出一袋铜板,在角落给几位官差分了分,道:“今日多谢几位官爷了。”

“哪里的话。”马捕头拿了钱,态度也好了不少,“下回再有什么事,直接报官就是,莫要与人纠缠。”

贺枕书连连称是,把人送出了门。

送完了人,又回到后厨帮忙。

裴记食铺主打的就是裴兰芝那手艺,因此铺子招伙计时,也没考虑过招厨子。来铺子帮工的那两个同乡半个月前就没干了,平日里,后厨都是周远负责洗菜备菜,裴兰芝掌勺。

这些天周远不在,这活就落到了贺枕书头上。

他跟着裴兰芝学了这么长时间,备菜的活早不在话下。他熟练地接水洗菜,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听见裴兰芝先说话了:“一会儿还真得让陈瘸子去南槐村看看。”

贺枕书问:“阿姐是不放心周家大娘吗?”

“周季看起来不全是撒谎。”裴兰芝手下动作不停,道,“他娘说不准真瘫了。”

贺枕书默然。

他也感觉周季那模样并不像是在撒谎,先前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不过是认准了周季没那胆子报官。

周季的年纪和贺枕书相仿,又是个读书人,这种人,贺枕书以前见得不少。私底下欺软怕硬,蛮横得很,但真要上了官府,一句话不说自己先腿软了,根本没那胆子报官。

况且,他也不相信周远会任由周季来闹事。

更可能的情况是,周季是自己瞒着周远前来,所以他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不用说闹上官府。

但这不代表周季说的事是假的。

周远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他们原先就猜测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如果是他娘忽然重病卧床,便说得通了。

“我和长临去吧。”贺枕书道,“明日望海庄休沐,我和长临原本也打算回村,正好会路过南槐村。”

裴兰芝“嗯”了声:“一码事归一码事,如果真是我把他娘气病了,给她出点医药费也是应当。”

她与那妇人性子是合不来,但也没想过要害人。

如果真是被她气病了,她自己也于心不安。

贺枕书点头应了,把洗好的蔬菜端上灶台,又悄然打量裴兰芝的侧脸,小声问:“那休书……还写不写呀?”

裴兰芝动作一顿,眸光略微闪动:“事情还没弄明白,要不……”

她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被炒菜声盖了过去。贺枕书权当没听见,继续道:“我都写一大半了,明天要送的话,我晚上回去写完。”

裴兰芝:“……”

贺枕书还在认真思索:“末尾就写‘为婿无良,不敬妻主,愿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行吗?”

裴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