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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多年来,裴木匠借着外出干活的机会,四处寻找能给裴长临治病的大夫。

虽说至今没能找到合适的大夫,朋友却结交了不少。

这回两个小辈去府城,裴木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的。两人走的当天,他就写信向以前的老朋友打听了那薛大夫的情况,得知了对方如今的名声,以及,那独特的治疗方法。

裴木匠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先别和你姐说。”

裴长临:“嗯?”

“就和她说年后要再去府城治病就行,别的先不急说。”裴木匠打磨好了犁床,接过裴长临递来的犁尖安上,“你姐爱操心得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着急,这年就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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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临答应了裴木匠的要求,最终没有把真相告诉裴兰芝,只告诉她,他们年后要再去一趟府城。后者听完,不满地念叨了几句就没见过治病这么拖拉的大夫,倒也没有怀疑。

又过了几天,裴家的农活干完,裴兰芝与周远先回了青山镇开铺子。

裴长临则留在村中,帮着裴木匠干木工活,顺道读了读他们买回来的那些营造书籍。

望海庄的农忙假一直放到了十月初,收假返工后,工程也即将进入尾声。

白蔹与卢家小姐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中,所以工程在十一月末之前就要完全交工。原本这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可惜,主持营造的裴先生去了趟府城,回来对他原先设计的那标志性主楼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左思右想好几天,还是拿着新图纸去见了卢老爷一面,偏要拆了地基重建。

卢老爷竟也陪着他胡闹,同意了这做法。

裴长临的新图纸比原本的设计更为亮眼,不仅卢老爷喜欢,就连府上的工匠也赞不绝口。

整个卢府上下,唯有白蔹每日食不下咽,生怕裴长临出个什么差错,影响了他和宝贝未婚妻的婚期。

步入十月后天气渐渐转凉,裴长临却不得休息,每日都要去工地上盯着。

正事要紧,贺枕书也不好阻拦他。

不过,他担心裴长临每天在外折腾会着凉,特意拜托阿青帮裴长临缝了几件夹棉的厚外套,还带了兔毛衣领的那种。

这日午后,用过庄上的午饭,裴长临又去了工地,留贺枕书在屋内守着安安背书。

这小崽子悟性高,最初给他买的几本蒙学入门书籍早就学完了,贺枕书遂开始教他论语。听着小崽子一板一眼的“之乎者也”,贺枕书铺开画纸,继续前一天未完成的画作。

年后裴长临就要去府城治疗,根据薛大夫的说法,手术之后有恢复期,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还需时不时复查。

所以,手术过后,他们是不能回村的。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在府城住上小半年时间。

府城的生活和镇上村中没得比,衣食住行,没有一处是不用花钱的。他们眼下这点收入,还远远不够支撑他们去府城。

是以这段时间,不仅裴长临每日忙碌,贺枕书也一改往日慢工出细活的态度,开始每日努力画画。

而他们先前舍不得卖掉的那副“锦鲤报春图”,也迫于缺钱,被贺枕书送去了字画行。

贺枕书坐在窗前埋头作画,忽然听见身旁的小崽子唤他:“先生,你快看!”

他抬起头来,小崽子正兴奋地指着窗外。

贺枕书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院子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小鸟,在半空中盘旋不去。

自打天气下凉以来,青山镇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少,这几日天上更是阴云连绵,仿佛随时都能落下雨雪。

贺枕书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笑着道:“一只鸟有什么可看的,怎么,又想出去玩了?”

“不是呀,那个……”小崽子难得表现得有些着急,还伸手来拉贺枕书的衣袖,“先生你快看呀,一会儿没了……”

贺枕书眨了眨眼,重新抬头朝外望去。

小鸟结束了在半空的盘旋,轻飘飘地落到了他面前的窗台上。

轻薄的羽翼灵巧地收拢至浑圆的鸟身两侧,贺枕书怔愣一下,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只真正的小鸟。

那是一只木鸢。

木鸢通体皆是木制,细节是精心雕刻而成,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圆滚滚的脑袋上镶嵌着两颗黝黑的眼珠,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明亮清透,与真正的小鸟别无二致。

“这是……”贺枕书有些愣神,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空荡荡的庭院内瞧不见半个人影,却隐约能听见院墙外传来的说话声,嘻嘻哈哈的,人数还不少。贺枕书循着声音望去,那足有两人高的围墙上方,青灰色的砖瓦之间,正攀着一双素白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院子里许久没有动静,手的主人从砖瓦间探出头来,往院子里张望。

正好对上了贺枕书望去的视线。

贺枕书:“……”

裴长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