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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给女儿的是她自己的一方小印,闺中看书作画所用,即便事隔十几年,裴獗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确系母亲遗物。

另外一个力证,便是李桑若的婚姻。

唐少恭说,起初,李宗训确实有意与裴家结亲,将李桑若嫁给裴獗。

是他,偷偷安排了猎场变故,让熙丰帝和李桑若独处一室……从而破坏了两家联姻。

“只因我知情,亲兄妹,不能做夫妻。”

“少主你想,李家可不止李桑若一个女儿,若非意外,以李宗训的为人,怎会轻易得罪裴大将军,将已经与裴家议亲的女儿另嫁?他要想攀龙附凤,换一个女儿便是,或者一早就不和裴家议亲就好,何苦在朝中树一个大敌?”

“少主不知,当年我为了阻止你们联姻,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李宗训……”

这是唐少恭的原话。

他甚至为没有将李桑若教养好导致她性情乖戾而痛心,在裴獗面前悔恨落泪……

所有的一切,听上去都合情合理,还有这一方小印为证,也没什么破绽。

但冯蕴心里始终不是那么有滋味。

李宗训已经死了。

很多事情,全凭唐少恭一张嘴……

真真假假如何佐证?

就算唐少恭当真是谢献忠仆,但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世事变迁,谁又知道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人是鬼?

冯蕴接过小印,打量了许久。

“都说血浓于水,你要认亲,我拦不着,但一码归一码。我跟李桑若的恩怨,是放不下的,你也别劝我大度。”

裴獗面色淡淡,“我不劝。”

冯蕴扬眉,“那我要收拾她,你也不插手?”

裴獗迟疑一下,“不插手。”

“呸!”有那样的渊源存在,冯蕴才不相信裴獗可以对亲妹妹无动于衷。

她看得出来,裴獗对李桑若的身份,也有疑惑……

但是,唐少恭凭着这一方小印和三寸不烂之舌,至少让他信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耻李桑若的为人,不愿相认,可妹妹就是妹妹,真要让他下狠手,做不到的。

冯蕴没有那么好风度,话说得也不怎么动听。

“罢了,我也不逼你选择。横竖此间事了,你也用不着我,明日我便回安渡,不掺和你的家事。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自己会报……”

“蕴娘。”裴獗沉眉。

“别劝我。”冯蕴的脸沉了下来。

盯他片刻,又挽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

“我明白你的为难,也请大王尊重我的情感。旁的事,都可商议。底线,万莫逾越。”

裴獗:“你待如何?”

冯蕴突然想起那天裴獗问她,是不是想要李桑若的性命……

原来那时,他就在试探自己。

“我说过,不会取她性命。”

死亡不是最重的惩罚。

有时候,反而是最轻松的。

冯蕴拢了拢身上的披氅,慢慢走回殿内,坐到火炉边上,端起炉上的热茶冲了一杯,细细品尝。

片刻,才抬眼一笑,望着伫立窗边,沉稳俊逸的男子。

“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裴獗斜斜地看过来一眼。

慢慢的,走到她跟前,低头凝视。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是你的谁?”

冯蕴眉头蹙起,动也没动,回视他。

裴獗眼底浓雾骤起,有些湿润。

“冯蕴,你这个人,没有心的。”

这话说得冯蕴有些着恼。

要不是刚听了他的故事,可能当场就翻脸了……

不过,翻脸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邺城不比花溪,就算在花溪,也是大晋天下,敢跟雍怀王翻脸的人,可能是嫌命太长了……

冯蕴冷静下来。

“是我恃宠生骄了。刚才的话,说得太过。”

她一副能屈能伸的样子,微微笑着,手指捏着茶杯的边缘,慢条斯理,一句句说得认真,但在裴獗看来,全是虚伪。

“大王的家事,原也容不得我多嘴,何况我这身份……冯家女嘛,总有瓜田李下之嫌,破坏你们兄妹情分,实在不该。”

“你说什么?”裴獗钳住她的下巴,抬起。

冯蕴就势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钻入风氅里取暖,脸颊贴在他身前,一副缠绵小意的温柔。

“我说我不对,让大王为难……”

“是吗?”裴獗低头看着她,墨色的眼底,是沉浮不定的郁气,“我如何会为难?”

冯蕴拧了一下眉头,“兄妹是手足,血脉相连,不可割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而夫妻,因缘聚散,随事变迁,情分到底还是浅了一层,我怎么能不懂事呢……”

“会说话。”裴獗弯腰抚上她的双肩,轻轻揉捏着,往后推开一些,黑眸冷漆漆地盯着她。

娇容如桃花映面,远山含黛,秋水盈盈。

不知何时,他已是迷恋到近乎失智。

而她……

裴獗的手指抚上她的脸。

红唇轻颤,媚眼如丝,不情动勾人,情动时索命。

让人沉迷上瘾。

却无一丝一毫真心。

裴獗突然松开她,直起身一拂袍袖。

“你的手足明日到邺城,见一面再走吧。”

他走了。

就那么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离去。

冯蕴一动不动,气得心肝胀痛。

李桑若啊!

这是什么好命,摊上个哥?

但没用的……

她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原谅。

但狗男人嘛……

该安抚还得安抚。

就算是他说的利用,那也得好好用,要命的用!

裴獗:你准备怎么用?

冯蕴:横着用,竖着用,正着用,反着用……

裴獗:懂了,嫌我姿势不够多。行,那再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