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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浩品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但脸上的笑容实在僵硬,怎么看都像是在强颜欢笑。

高堂上坐着的何夫人,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笑也笑不出来,勉强行完了礼,母子俩都没心思招待客人。

而这些客人都是林飞雁请的,她是京城来的姑娘,自从到了府城,举止大胆,新婚之日揭了盖头,还端着一杯酒出来见客。

众人惊讶,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倔强如周举人,也没有甩袖而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弟子们难得和夫子坐在一起喝酒,尤其刘举人家就住在学堂隔壁,脾气又不像周举人那样难以接近,府试和乡试在即,好多弟子都指望他指点一二,纷纷凑过来敬酒。刘举人推迟不掉,难免多喝了几杯,出门时,整个人歪歪倒倒,全身靠在了顾秋实身上。

顾秋实把人扶着,正准备离开,刚刚到园子里,就听到身后有人追出来。

“薛童生。”

特别疏离的称呼,却是个熟人喊的,顾秋实回过头。

林飞雁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闻言,林飞雁被酒熏红了的脸变得煞白,往后退了一步:“你……”

顾秋实接话:“我是真心实意,希望林姑娘以后能和夫君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没有不甘,没有怨恨,没有舍不得。林飞雁终于相信,薛斯年跑去娶别人,并不是自卑于配不上她而胡乱定一门亲事。而是真的不想娶她。

*

那天后,顾秋实再次闭门不出。

主要是林飞雁大喜之日,有一起去贺喜的弟子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跌入了井中,发现人不在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等将人从井里捞出来,早已没了气息。

学堂里今年考中童生的有两人,一人是江六元,另一人就是他。眼瞅着就要参加四月的府试,这人突然就没了,其父母悲痛欲绝,想要细查,但查到最后却只是意外。

又因为是林老大爷的孙女大喜……帖子虽然是林飞雁发的,可谁敢攀咬她?

顾秋实想出门,杨家夫妻都不让。

另一边,刘举人也约束了自己女儿不许出门。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府试开考,这一次考三场。顾秋实同样考得轻松,就是运气不太好,分到了臭号,不过,他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府试最后一日,顾秋实交卷出来时才中午,他也不着急回家,先去了刘家。

刘玉宜看见他,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听说他才考完,就想去厨房给他做饭……厨娘今日告假,她那个丫鬟翠玉,做其他的事情特别麻利,就是做饭的手艺不好。

顾秋实也没有干看着,主动跑去厨房烧火。

学堂里今日没有课,刘举人担心女婿,在家坐不住,出去找友人喝酒了。还没坐多久,听说女婿回来了,他飞快跑回家,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女婿在烧火。

刘举人还是第一回看见这厨房干活的女婿,一时间有些惊奇。

“斯年,你怎么能进厨房?”

顾秋实反问:“怎么不能呢?我要是不会读书,再不会烧火,那不是擎等着饿死?”

刘举人一怔,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女婿不介意帮着女儿坐这些繁杂的家务事,对女儿是好事。

但是,他这个做爹的看见女儿使唤女婿烧火还不训斥,这有点不合适。他轻咳了一声,假装自己没看见:“考得如何?”

“不知道,反正写完了。”顾秋实答得随意。

刘举人有些着急,不过又一想,女婿做事向来靠谱,别看平时有点吊儿郎当,从来也没有出过岔子。

“岳父,你去哪儿了?”

顾秋实早就改口,日子久了,刘举人也已经习惯,随口道:“去了陈秀才的家中喝酒。”

刘玉宜忍不住了:“不会又只有花生米吧?爹,喝酒之前先垫点儿东西,要不然肚子会疼!”

“我知道。”刘举人怕女儿继续抓着这事不放,忙道:“刚刚我在陈秀才的家里,说起了那个何……家的事。据说丢东西的人姓姜,做生意的那个姜家,丢的东西还挺贵重,何浩品怕是不能再参加明白的县试了。”

家中父亲在大牢里,何浩品连考县试的资格都没有。

顾秋实垂下眼眸,心知这件事多半是江六元授意。

上辈子杨家就是这样,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看起来都是巧合,实则不然。

“都过去好几天了,东西还没找到吗?”

刘举人叹气:“找到了,说是在何家找见的。大牢里的何老爷死活不承认自己有偷东西,为这,还受了不少刑。我看,多半要扛不住了,等认了罪,何浩品也完了。他还挺有才气,只要能坚持,肯定有功名。”

他知道女儿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往日里心疼女儿脸上有胎记不好出门,但凡遇上新鲜事,他都会认真听了,回来说给女儿解闷。

刘玉宜果然被此事吸引了心神,不再揪着父亲不吃饭就喝酒了,她扭头看向了顾秋实,眼神里带着询问之意。

顾秋实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关于姜世城算计杨承欢这件事,顾秋实跟她提过,倒不是说顾秋实不帮着杨承欢保密,而是他希望刘玉宜对姓姜的生出防备心,不要被算计了去。

并且,刘玉宜很有分寸,就比如方才,她知道姜世城不是个好东西,猜到这件事情很可能是何老爷被姜家算计,但却没有直接上出来。

只要一说,刘举人难免就会询问缘由,到时杨承欢身上的遭遇就瞒不住了。

这世道对女子很不公平,即便这件事情错的是江六元和姜世城,但若是传出,受影响的只有杨承欢。即便是闹到公堂上,因为杨承欢没有受到实际上的伤害,姜世城不会有多大的罪名。并且,姜世城听江六元的吩咐,本就是有求于人,他多半不会供出幕后主使。

若跑去告状,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刘举人又被女儿絮叨了一通,端了碗面坐在顾秋实旁边老实吃着:“斯年,其实我有点吃不下。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秋实端着一碗面,闻言有些为难:“那……我少帮你吃点?”

刘举人大喜,趁着女儿在夹咸菜,分了三成到女婿碗里。

“斯年,多谢多谢。”

顾秋实哭笑不得,平时看着挺正经的夫子,相熟了后居然会是这副模样。

刘举人吃的面少,他又喝了些酒,其实这几天担心女婿,他都没怎么睡好。看到女婿平安回来,能吃能聊,应该考得不错。率先吃完后,踏实地回房睡觉。

刘玉宜看到父亲的门关上,坐了过来:“你说这件事情和江六元有没有关系?”

“多半是有。”顾秋实侧头看她,“何浩品也不是个好东西,原先我做账房被排挤,回家路上被人堵,那都是他的手笔。要不是我机灵,肯定也要受伤。还有,他可不止一次威胁我。”

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眼神,对于薛斯年来说,真的让他特别难受。

要知道,如果不是顾秋实来了,薛斯年自己放下书本好几年,不可能考中功名,因为和林飞雁纠缠,那些人也不会给他考功名的机会,被鄙视被孤立也只能默默忍受,然后越来越自卑,再看见家人因自己受伤丢命,真的是生不如死。

刘玉宜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我没想让你帮姓何的,那不是个好东西,他和林姑娘之间借着兄妹情分那样亲密,还跑来招惹你……不是我碎嘴,林姑娘一个女子,不知道与表兄保持距离。何浩品会将她视作所有物,她自己也有责任。好在你聪明,不然,今天倒霉的可能就是伯父了。我才没有那么大度呢,咱们不说。”

顾秋实反握住她的手。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刘举人的假咳声。

顾秋实一回头,看见刘举人凶巴巴地瞪着他的手,看那样子,恨不得冲出来将两人分开。

“岳父,你不是睡了吗?”

一边问,一边自然地将手收回。

刘玉宜羞红了脸,她也不知道会被人看见呀,低下头不敢和父亲对视。

刘举人气鼓鼓:“斯年,连考几日,你不累吗?当初我可是回家倒头就睡。”

“我身体好,不累!”顾秋实张口就来。

刘举人:“……”这是说他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