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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跑走,出门时还抹了一把泪。

刘玉宜看在眼里,忍不住蹙眉:“她跑到我们家来哭哭啼啼,让人看见,该要多想了。”

顾秋实让她放宽心:“不要紧,何浩品出了那种事,她不哭才不正常。”

翌日,顾秋实在学堂之中,对此事不光没有遮遮掩掩,反正还主动提及。

“他非说欺负何公子的幕后主使原先也欺负过我,但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不肯跟她一起去商量如何报仇,她还放话说我一定会后悔。问题是,我和她……得避嫌呀!”

话里话外,既说了林飞雁的来意,也表明了自己的无辜。

江六元正在练字,听到他说话后,就已经停下了笔。

顾秋实余光看着眼里,重新坐了回去。

*

何浩品脸上的伤并不怎么严重,一开始头有点晕,但歇几天就好了,最严重的还是留下来的疤痕,足足有一根小手指那么长。

本场律法,脸上有大疤之人不能进考场。

当然了,如果是有功名在身后才受伤,功名可以保留。

现在好了,何浩品因为去年被人打断腿的事,没能参加今年的县试,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

这以后断掉了科举的路,他以后大概只能窝在家里一辈子了。

何浩品这一日来了学堂,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背都薄了,他回来是收拾东西的。认识他的人都会与他打招呼,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但是,何浩品心里明白,他们嘴上没说,肯定都在可怜他。

有不少人围着何浩品闲聊,江六元也凑了过去。

“哟,这不是何公子吗?去年就听说你今年县试府城必中,那时你还挺自信,说要和我一起参加乡试。你这是做什么?笔墨纸砚都收拾带走,不打算读了?”

何浩品捏着篮子的手指尖都泛了白。

十年寒窗无人问,过去那些年读书有多辛苦,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眼瞅着就能一举成名,却被拦在了考场之外。并且,何浩品也知道,自己去年断腿那次多半也是江六元的手笔,后来为了不让他参加县试,居然还陷害他父亲。

事到如今,何浩品也看明白了,有这条毒蛇在,他这辈子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要说何浩品平时是个挺温和,也能屈能伸的性子,但被人挑衅到脸上,想到这辈子都要被害得郁郁不得志,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江公子,但凡发生过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你……别太嚣张了。”

江六元一点都不怕,似笑非笑道:“听你这话里话外,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别含含糊糊呀,倒是说出来,我都做了什么。不过,开口之前最好想想后果,我如今是秀才,你敢污蔑,那可要罪加一等。”

何浩品怒火上头,篮子一丢,不管不顾地捏着拳头冲了上去。

他下手狠,动作也快,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江六元已经被他打得后退好几步。

伺候江六元的随从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上前去扶主子,另一个拦住了还要发疯的何浩品。

江六元伸手摸了一下被打破了的嘴角,冷笑道:“麻烦各位谁去帮我报个官,殴打秀才,这罪名可不小。”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所有的夫子。

其实夫子们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他们不知道何浩品脸上受伤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所害,只知道这弟子本来有远大的前程,不说科举入仕,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是考得到的。

现在倒好,就因为脸上有疤,前程尽毁。

其中一位姓陈的夫子出了名的公正,看着江六元脸上的怒火,上前劝说道:“你们原先同窗好几年,那时候感情也不错。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浩品不对,但他脸上受伤,心情不好。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你体谅他一下,原谅他这一次。”

说到这里,陈夫子严厉的目光落在了何浩品身上:“赶紧给江秀才道歉。”

他语气很重,明显话里有话。

何浩品明白了夫子的意思,真闹到公堂上,他打人是事实,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人证物证都在,江六元家境富裕,绝对不会接受和解。那么,何浩品免不了会有一场牢狱之灾。

所以说他打人的时候想的是江六元也不干净,到了公堂上,谁吃亏还不一定呢。但此时他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冲动了,江六元姑父是知府大人,如果不是有很实在的认证物证,几乎不可能将其定罪。

可问题是,那晚上的事情他查了许久,怀疑其中两人是故意灌他的酒,但两人死不承认……当时大家都喝多了,真闹到公堂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加上知府大人对江六元的偏心,他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冷静下来之后,何浩品很快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立刻上前道歉。

“江公子,对不起。”

江六元从来没有在人前丢过这么大的人,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不过,他还记得当着这么多的人不能发作,捂着脸道:“都是同窗,我能理解你。但你别太冲动了,今天要是伤着的人是别人,怕是没我这么好说话。”

何浩品连连答应。

他拿着篮子和众人告辞,临走前又郑重谢过了几位夫子,尤其是陈夫子,他深深一礼,久久不起。

陈夫子看着眼里,叹口气:“都成亲的人了,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你还年轻,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何浩品再次道谢,出门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一到大街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时,眼看四下无人,更是气得把手里的篮子都砸到了地上。

篮子翻倒,里面的东西摔了一地。墨条当场摔碎成几段,毛笔也伤了,何浩品蹲着地上,双手揪着头发满脸的痛苦。

直到两刻钟后,他才整理好心情。重新把地上的东西捡进篮子里,然后起身离开。

走到大街上,他仿佛又恢复了原先的温和,仿若先前他发疯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回到何家,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何夫人。

何夫人这段时间病了,自从得知儿子脸上有伤债不能参加科举之后,她再也笑不出来,心情郁郁,没什么精神。

大夫说让她没事多在外头走走,看见儿子回来,她急忙上前接过篮子。

“学堂里那些人有没有笑话你?”

何浩品垂下眼眸:“没。”

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段时间他变了许多,不再如以前一般健谈。

但何夫人都看在了眼里,见儿子言简意赅,她心里特别难受,又问:“姓江的可以为难你?”

“有,我当时一怒之下直接就打了他一拳。”何浩品说到这里,见母亲满脸焦急,忙解释,“有夫子帮着说情,他原谅我了。”

何夫人急得团团转:“那就是个小心眼儿,咱们又没有惹过他,他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你,现在你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没脸,他会放过你才怪。浩品,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啊!”

说到后来,急得直跺脚。

何浩品垂下眼眸。

姓江的本来也没打算放过他,打不打这一拳,都改变不了任何结果。除非他现在带着一家人离开府城远走高飞。

何浩品不想多解释,便想回房睡一会儿。

何夫人看到儿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你跑什么呀?咱们得想想法子让他消气。”

“消不了气。”何浩品面色淡淡,“自从我娶了飞雁,他就恨上我了。”

何夫人:“……”

“飞雁都是你的妻子了,他至于对一个有夫之妇念念不忘?”

何浩品也觉得不至于。所以,他从来都没想过找江六元细谈。

“他不惦记了,但不代表就不恨。”

何夫人哑然:“那我们怎么办?”

何浩品也想问这话。

母子俩相顾无言,林飞雁从外头回来,她这些日子在外面到处奔波,就想为自己男人讨个公道。祖父早已告诉她,不会用林家积攒下来的权势逼迫谁认罪,除非找到证据。

林飞雁这两天都在私底下见与何浩品喝酒的几人。但那几人就是滚刀肉,死活不承认有被人收买。她浪费了时间财力精力,却什么都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