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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启华年纪小, 见识也少,往日蒋氏对这个小儿子很疼爱,但也怕太宠着了让他学坏。那些不太好的人和事, 从来都不让魏启华接触。

这也就导致了已经十二岁的魏启华性子特别单纯。

单纯归单纯,他也不傻,被父亲这么一骂,回过神来后满脸后怕。

“那……娘就白死了吗?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他意思是让谭利民向法子给母亲报仇。

但是谭利民哪里敢?

他心里还怕着呢, 万一魏二爷弄死了蒋氏还不解气,很可能会继续对付他。

如今的他,哪里有能力应付?

“现在最要紧是让你娘入土为安, 其他的事, 以后再说。”谭利民心里很难受,哪怕知道蒋氏心口不一,没想过嫁给他, 但这到底是他心里念了多年的人,他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去得这么早。

如果早知道……他有些后悔前些日子对她的刻意打压和为难。

谭利民几乎花光了手头的所有银子, 这才将蒋氏安顿在了郊外的山上。

这是一片荒山, 这种山头随时都在易主, 如果哪天换了个要用山头的主子,这种无名孤坟很可能会被挖掉。

不想埋在这里的人被掘了坟,就得赶紧买一块地方将其好生安顿。

回到城里, 谭利民心里特别难受,他浑身没什么力气,但躺下来后,满脑子都是蒋氏的身影。

他躺不住了。

想起蒋氏, 他心头满是愧疚。这人已经去了,想要补偿也不能, 于是他起身,准备去打听一下兄妹两人如今的出嫁。

他手头的银子不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街上找到了五爷。

五爷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道:“你不来我还没想起来呢,昨天就已经是最后期限。你是来还债的?”

谭利民不是。

他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躲着,若不是对蒋氏太过歉疚,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看看他们兄妹。”

“见啊,也不是不行。”五爷随口道:“但这会儿天色已晚,带你去见他们兄妹,这等于给我的兄弟多加了活儿,平白无故的咱们凭什么多干?”

干活要拿工钱。

谭利民秒懂,他迟疑了下,将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掏了出来,还有二百多个。

说实话,这铜板对于靠给别人干活为生的普通人来说不是小数,若只是多干一两个时辰就能拿到这些,多的是人愿意。

但跟着五爷干的人工钱很高,这点铜板,没人愿意跑这一趟。

谭利民咬牙:“你们要多少才愿意带我去?”

五爷看向身后的人:“你们商量吧。天不早了,我要回去歇着。”

其中有人提出要一两银子,谭利民咬牙答应了下来,并表示两三日之内就会把银子送上。

那人收了两百多个铜板,带着他跑了一趟外城。

到了城墙根下,看着破破烂烂的院子和躺在院子里死狗一样的魏启民,谭利民心里特别难受。

“启民?”

魏启民挨了二十板子,没有及时请医问药……其实看管他的人并没有刻意虐待他 ,或者说,这些人凑在一起那都忙着闲聊打牌,没空折腾他。

如果魏启民拿得出银子来,守门的人还很愿意帮他请大夫。可惜他没有。

此时魏启民身上滚烫,谭利民不可能见死不救,立刻让那几个人去请大夫。

带他来的人也不生气,强调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谭利民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蒋氏才走,他不能眼睁睁看魏启民去死。人命关天,大不了就把铺子和宅子卖掉。

魏启民趴在地上,这两日他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后唯一的感觉就是痛。

真的,他有种自己会死在这里的错觉。

“你来了?”

谭利民颔首:“我让人去请大夫了,稍后给你多留点药……”

“我娘呢?”魏启民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找到母亲的身影。找了半天,确定来的只有谭利民一人,他有些不相信。

母亲那么疼他,不可能不来探望他。

然后他就发现,面前的谭利民脸色很不对劲。

“我娘出事了?”魏启民试探着问了一句,见面前的人脸上露出几分悲怆凄凉之色,他心中大惊,“我能出什么事了?你说话!”

谭利民原本想瞒着他,可看他这样着急,心知瞒不住,从另一个方面想,如果让魏启民知道了母亲惨死,说不定会激发出他的斗志。

“她为了救你,跑去魏府求人……我不知道她去,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投井而亡。”哪怕这事情已经发生,谭利民也已接受的事实,但此时再说起来,他还是难受得双眼通红,“外头的流言都说是她向魏二爷求怜,结果被撵了出来,自觉无颜见人后主动投井。”

“不可能!”魏启民厉声否认,“她还有我们兄妹三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几句难听的话就去寻死?”

之前他们母子被魏府撵出来的时候,关于他们母子身上的流言就已经很难听了。那时候她都没有寻死,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儿夫妻俩关起门来发生的事而投井?

“她是被人害了。”魏启民大声吼道,“我娘落到如今地步都是因为你,你必须要为她报仇。”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很痛,原本没有力气说话,是乍然得知母亲离世,他悲愤之余,才说了这么多话。

就在这时,大夫到了。

大夫看到魏启民身上的伤,忍不住皱眉:“这也伤得太重了,应该刚受伤就请大夫,便不用刮掉腐肉。如今……处理起来很麻烦,伤者也受罪。”

谭利民心里一沉。

刮骨疗伤,想想就痛。

不过,也不能因为太残忍就不治了。

伤得这么重,如果还不用要,这伤最后很可能会要人性命。

“麻烦大夫了。”

接下来,院子里又想起了魏启民的凄厉的惨叫声。

那声音特别渗人,谭利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又一层,他扭头看向带他来的打手:“那个姑娘呢?”

魏姝儿也被关在这院子里,只是她站了几日,这会儿浑身都痛,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肉。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魏姝儿还挺激动,可谭利民没说把他们兄妹带走,反而还请了大夫来给哥哥治伤……哪怕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她心里也明白,那些打手没来叫她出门,多半是银子还没凑够。

既然出不去,魏姝儿也就没了站着的兴致,老老实实回去躺着养腿。

大门打开,谭利民看到床上的闺女。

魏姝儿长相不错,只是她的脸在大火里被烧伤,后来那伤还没好,又在地上擦了一下。这会儿脸上的伤口慢慢在结痂,但血肉扭曲,表皮疙疙瘩瘩,容貌定是要被毁了。

谭利民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特别难受:“姝儿,你可还好?”

“从和你相认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好过。”魏姝儿这屋子里没有镜子,但她有手,大着胆子摸过脸上的伤。

一个姑娘家被毁了容,哪怕她还是魏府的闺秀,怕是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如今就更别想了。一个奸生女,家风严谨一些的普通人家都不会考虑娶她过门。

谭利民听到她这不冷不热的话,保证道:“我会想法子将那些债还上,然后接你们兄妹出门。以后……我照顾你们。”

魏姝儿很讨厌这个男人,若是可以,她恨不能把这个男人杀了。此时就很想吼一句不要你管……但人在屋檐下,她不想在这个院子里久待。

她没有了傲人的家世和好看的容貌,如果这银子拖久了,五爷会把她丢去花楼。等到连清白也没了,她这辈子也没了盼头。

所以,她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半晌后嗯了一声。

“我娘呢?”

魏姝儿真的是随口一问。

话问出口,发觉面前男人用手捧脸呜呜哭了出来,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都来看我了,我娘为何不来?她是不是出事了?你打她了?”

谭利民特别难受,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哭。

他越是不说话,魏姝儿就越心慌:“你别只顾着哭呀,我娘到底怎么了?她又受伤了?”

谭利民抹了脸上的泪,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

魏姝儿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肯定是被人给害了。搞不好就是爹动的手……是了,这天底下哪一个男人能容忍妻子连生几个野种?”

谭利民听不下去了:“你不是野种。”

魏姝儿就当没听见这话,一直都在喃喃自语:“他不放过我娘,肯定不会放过你,最后还有我们兄妹三人也绝对讨不了好……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她说到后来,开始放声大哭。

谭利民心里很难受,走出小院子,他眼睛变成了血红。

于是,他又一次找上了顾秋实。

“二子,你拿四百两银子来,以后我们父子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母子几人的日子。”

顾秋实似笑非笑:“你尽管打扰啊。不怕死的话,你还可以赖在家里!谭利民,是你欠了我们兄妹,不是我欠了你,怎么想的?还好意思问我要银子,脸皮可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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