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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妹妹孩子落地,姚老爷肯定不要,我看到镇上的孟家没有孩子,那孟青康好几次都差点救不回来……便托人问了一问。刚好孟家愿意,只是说不能认亲,我就将孩子送了过去。”杜苗苗指天发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这话众人都不太信。

她对一百两银子绝口不提,一瞒就是近二十年,本身就是个满口谎言的人。

柳纭娘出声:“你主动问的?”

“是!”杜苗苗坦然答。

大人皱了皱眉,问:“当年你托的谁?”

“就镇上的周大娘,她是个热心人。”杜苗苗低下头:“她今年已七十,躺在床上两年了,大人可以去问。”

大人看了一眼衙差,立刻有人出去了。

“当初我们说好了的,孩子送出去后,我们绝对不会相认。”杜苗苗说到这里,看向了边上满脸是泪的杜鹃:“我不知道她怎么又找上了门。成礼在孟家过得很好……”

“不好!”孟成礼打断她:“至少我没有一百两银子花!”

杜苗苗沉默下来:“我真的是左右为难,不是有意欺瞒。”

谁信?

到了此刻,她都还没有拿银子出来的意思。

大人也厌烦她屡次强调此事,当即伸出了手:“既然你没打算白占银子,那银子应该还在,给我瞧瞧。”

姚老爷急忙出声:“当年我给的是银票,得到城里才能兑开。你若没有贪墨之意,银票应该还在。”

杜苗苗:“……”

她心里在银票丢了和周转不开借用两者之间盘算了一下,道:“我家做生意借用了一点,不过,已经补了回去。”说着,看向身侧男人:“你赶紧拿出来。”

不说公堂上的众人,就是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颇觉得无语。

这是她妹妹用贞洁换来的银子,说难听点,那就是如清倌人一般被人养了一段日子,名声尽毁。几乎被毁了一生,她可倒好,还拿来给了自己男人。

要说他们没有私心,谁信?

杜鹃的泪水一直不停的流,她狠狠瞪着杜苗苗,突然扑了过去,狠狠咬上她的喉咙。

杜苗苗尖叫不止,边上的衙差上前去拉,杜鹃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咬得很紧,好不容易分开二人,杜苗苗脖子上都少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格外骇人。

众人都有些被吓着,杜苗苗更是尖叫着要请大夫。

大夫已经被请来,正是李云生,从到了公堂上起,他就满脸寒霜,一退再退,恨不能推到外头去。

大人吩咐:“你过来瞧瞧。”

李云生木着一张脸上前:“皮外伤。”

杜苗苗哆嗦着问:“会不会留疤?”

“肉都少了一块,你说呢?”李云生也有些迁怒,要不是杜苗苗找的人不靠谱,他哪儿会被请到这里来?

杜苗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接下来,大人又问及孟成礼何时母子相认,还有当初杜鹃上门让余梅花下毒时的情形。

发生了太多的事,余梅花脑中如浆糊一般。早在之前被关在大牢中时,她就被那样的情形吓得睡不着觉。后来看守和衙差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如果坦白承认,大人会酌情从轻发落。若是胡搅蛮缠,还会罪加一等。

杜鹃中毒的事她已然脱不了身,给余梅花下毒这件事情李云生知情,连杜苗苗都知道,这么多人证,她已经认命。

当下再不隐瞒:“孟家母子搬到村里时,所有人都知道我夫君是抱养而来,都说他没有亲人。后来有一次我去镇上给他买药……他一年里,几乎每个月都要喝点药,那一次去镇上,碰到了我的三伯母,就是杜鹃。她问及成礼的病情,当时我以为就是普通邻居好奇,随口敷衍了几句。她却不依不饶,愣是追根究底,还说成礼吃用是不是不好……”她看向了杜鹃:“一个外人,非要纠结这些事,我当时觉得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又过了两日,成礼稍微好转,能下床了,却跑去了外头。当时我出去找人,看到两人站在一起说话,杜鹃还在抹泪,我就有所猜测。”

“再后来,就是杜鹃找上门让我下毒。她说,我婆婆和娘家不亲,婆家这边也没有亲近的亲戚。如果死了,不会有人追究她的死因。我从小被家里苛待,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当时就动了心。但一个外人跑了说这种话,我自然是不信的。然后,她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成礼。”

杜鹃默默流泪,她心头后悔得无以复加。

药是余梅花拿的,也是她熬的,夫妻俩故意灌醉了廖小草,将药冲了水放在了她手边。

“药是婆婆自己喝的,不是我们灌的。”

柳纭娘气笑了:“我要是没醉,会拿苦药当水喝?再说,我怎么可能想到就三人的家里还会有害人的玩意儿?”

毒害婆婆的事罪证确凿,余梅花和孟成礼两人如何辩解都不能脱罪。

其中也问到了李云生。

他一脸生无可恋,道:“我没想毒死人,让他们少喂一点,可他们不听!”他几乎是指天发誓,就怕大人不信:“我是为了传出自己的神医名头,怎么可能把人往死里害嘛,当时我怕他们洒了药,所以多配了一些,结果……”他拿出了契书:“对于此事,我已经加倍赔偿。廖小草都原谅我了的。”

大人拿着契书,斟酌许久,退堂。

这事情恶劣,很快传得满城风雨。姚家丢了大脸,姚夫人这一次同样全身而退。玉心已死,没有人指认她。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在笑话姚家夫妻的“情深”时,有人将姚夫人告上公堂。

姚老爷在几年前酒醉后拉了一个弹琴的清倌人上床,将人欺辱之后,保证说会上门提亲,纳她为妾。没能等到粉轿,却等来了姚夫人,她当时给了二百两银。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受此羞辱,转头就上了吊。

当年她又多加了一笔银子,让那个姑娘的家人瞒下此事。

老妇人哭得厉害:“家道中落之前,我女儿当年也是大家闺秀。要不是为了供养弟弟读书,她也不会去弹琴。可恨姚家不止羞辱人,甚至还找将我儿子从书院赶了回来。”

姚家夫妻被抓入大牢,至此,上门告状的人更多。众人这才知道,夫妻情深的姚老爷私底下睡了好几个姑娘,而姚夫人用银子打发了她们,其中有俩都受不了屈辱。

自尽而亡。姚夫人被休,姚老爷被逐出族谱,彻底没了退路。两人都被判刑十多年。

孟成礼做的那些事太过恶劣,即刻问斩,余梅花也一样,二人倒是做到了同年同月同日死。杜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断了气。

其中杜苗苗算计妹妹,昧下其银子,害其苦等无望。后来又牵线让余梅花给婆婆下毒……桩桩件件罪名加起来,判监三十年。

她今年都四十岁,人到七十古来稀,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尤其还是在大牢中。她再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罪名。杨老爷得知她的罪名后,言家中容不下这么恶毒的妇人,当机就要写休书与其撇清关系。

杜苗苗傻了眼。

她还没咒骂,大人又来了,言当年的是杨老爷知情,并未阻拦妻子不说,这些年还帮其隐瞒。同样也有罪。

杜苗苗听说后,顿时哈哈大笑,杨老爷气不过,觉得自己都是被妻子拖累,扑上去就要打。

两人恨毒了对方,瞬间纠缠在一起。

*

回家的路上,余家人和杜家人都挺失落的,奔波了这一场,什么好处都没得,反而落了一个不会养孩子的名声。

好在衙门包接送,否则,光是车资就要花不少银子。不过,因为有衙差,说话不太方便。余婆子想要骂人都不能,整日黑着一张脸。

比起他们的沉默,后面两架马车中气氛就不同了。

柳纭娘身边围着四个姑娘,正是她收养的女儿。后面的马车里,挤着几兄弟。之前他们还担忧养母别有用心,到了公堂上旁观一场后,关于养母身上的所有事都已清楚,再不担忧自己会被人利用。

还有,村镇上几乎没有秘密,没有人能草菅人命。因此,所有人都挺庆幸。

余婆子听着身后叽叽喳喳,忍不住嘀咕:“这会儿高兴,回头养不起的时候怕是要被人笑死。”

“娘,你少说两句。”

开口的是余老三,他整个人低落得很,一会儿觉得杜鹃是被人所害,一会儿又觉得是她守不住本心。孩子既然送走,说好了不再见面,都不该私底下去找。更何况,她还为了银子让孟成礼害人!

他只要想到杜鹃害人,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

回到镇上,柳纭娘将隔壁的院子买下,请人修整了一番,把孩子们安顿下来。她又花银子请了夫子教导他们读书。

书房有两间,男女分开。

不只是兄妹几人,村镇上所有的孩子交一部分束脩,都可以进来读书。

安顿好了孩子,柳纭娘自己也没闲着,开始学做生意。铺子还开到了城里。

忙了大半个月,又添了两间铺子,回到家里时孟成元带着弟弟妹妹迎上前,挨个背书。

这不是柳纭娘要求,而是他们自愿。吃过苦的孩子,很珍惜如今安宁的日子。

做生意还好,坐马车比较累人,柳纭娘翌日起晚了。

几个孩子已经去了隔壁,她刚起身,帮着做饭的大娘就进门,低声道:“外头有人找您,好像是廖家人。”

来的确实是廖家人,廖小草的兄弟姐妹都到了,拢共五人,坐下后先是寒暄了几句。廖大哥试探着道:“最近村里挺忙,我恍惚听说,你从县城里带回来了许多孩子?”

“是,我收养的,以后就是孟家孩子。”柳纭娘坦然道:“之前人丁单薄,就得孟成礼一个,结果养成了那样,心血和银钱都白费了。我这把年纪,万一再被背叛,可没有精力再来一回。孟家无后,对不起我公公婆婆。所以我就多养了些。那么多的孩子,不可能都没良心。”

廖大哥:“……”好像挺有道理。

他一脸不赞同:“你也没有多少银子,就算要养,也不应该养太多。还有,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家中又不是没有多余的孩子。有点血缘,总比外人要靠得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