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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白之鹤的棺材埋进了土里,上辈子?的所有恩怨,也在最后?的一捧土里,彻底结束了。

人一旦死了,也就只剩下个土包了。

等跪拜完,二夫人走到跟前,望着?那块崭新的墓碑,叹了一声,低声同白明霁道:“原本都说好了,可?谁想?得到呢……”

说好了二爷去顶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谁曾想?,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非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往日你二叔埋怨他不知轻重,宠妾灭妻,闹得人尽皆知,我还打圆场,说大爷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又?身居高?位,做什么心里有数,可?瞧瞧如今。”二夫人心里也有气,“你二叔没说错,旁的不说,他这么一走,留了个老母亲和几个还未成家?的孩子?,算怎么回事?他对不起阮嫣,他就对得起其他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祖母这一病,人都起不来?了,二娘子?三?娘子?的亲事,往后?只怕更艰难,没了老子?没了娘的姑娘,好一点的门户,谁愿意?来?结亲。”

同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夫人也有自?己的算盘。

没了白尚书,白家?将来?的日子?有多艰难,都能预见?得见?。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这位晏家?少奶奶。

先前白家?也没少让她操过心,以往确实也嫌弃过她的强势,可?一旦有难,这股强势,便能救命,救一个家?族的命。

意?识到了之前的促狭,二夫人语气也软了,劝说道:“你祖母虽也伤心,得的却是心病,她一向听你的话,你回去劝说两句,让她松了心,咱们白家?总得继续过下去……”

松心?

不外乎是让自?己告诉她,白家?还有重新起来?的机会。

家?族有兴便有败。

做个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好。

老夫人要想?不通,那就靠她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寻死觅活,可?扭转不了乾坤。

“二婶抬举我了。”白明霁打断,轻声道:“自?己要走什么路,都是自?己选的,别人帮不了,也没必要去帮。”

说完便转身走去了晏家?的马车。

好好的一家?子?突然?变故,人说没就没,晏老夫人作为亲家?,待丧礼结束后?便抽了个日子?,亲自?去看了一回白老夫人。

奈何白老夫人大病一场,下不了地,只能躺着?接待。

两家?原本就没什么交际,人去了,尽了礼数即可?,回来?后?晏老夫人便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了些补品到竹院,“让世?子?爷告几日假,陪少奶奶出去走走,散散心,人也就慢慢精神起来?了。”

大抵是怕白明霁想?不开,也同白家?老夫人一样,熬出毛病来?。

半年前两人成亲,新婚夜他那孙子?就走了,留了新妇半年,到底欠了人家?,如今人回来?了,又?缝白家?变故,趁机培养感情。

西郊的一处庄子?,惊蛰一场雨之前就收拾了出来?,本打算自?己过去踏春用,可?前些日子?,首辅钱阁老的长孙为他添了一位曾孙,府上要办满月,日子?就订在了月底,她也好久没出去结交人情了,便把踏春的机会给了两个年轻人,“一应物资都备好了,人过去了就行。”

话传下去,世?子?爷却拒绝了。

大丫鬟春枝回来?禀报:“世?子?爷说,让老夫人安心去踏青,钱府的满月酒,他带少奶奶去吃。”

晏老夫人一愣,“他当真如此说?”

不怕被人刺激?

钱大公子?今年刚过弱冠一年,岁数还比他小上几月,前头得的是一位姐儿,如今都抱俩了……

不说钱公子?,京城内像他这个数岁,跟前还没有孩子?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

往日这样的帖子?,他是打死都不去,这回倒敢往上凑。

大丫鬟笑着?点头,“世?子?爷成了家?,心也收了,去瞧瞧也好,刚出生的小人儿哪个不逗人爱,白白软软的瞧进心里,指不定就羡慕上了呢。”

惊蛰天一过,连续晴了半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金秋姑姑翻出了早夏的衣裳,洗了一遍晾晒干净,又?用熏香熏好,回屋时?见?白明霁又?在外面晒太阳,走过去,把手里的浅紫轻纱拿给她掌眼,“娘子?,这几日天色好,怕是夏季要到了,奴婢把去年赞新的几套衣裳收拾出来?,备好了,娘子?试试?”又?道:“也不知今年流行什么样的款儿,若娘子?觉得不喜欢,咱们出去逛逛?”

逛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

穿什么都一样。

白家?的丧期过后?,白明霁没再出门,此时?倒在躺椅里,觉得头顶上的太阳晒,又?挪动了树荫下。

正眯着?眼睛,冷不丁看到一张赤红的喜帖凑到眼前,还以为又?是金秋姑姑来?劝她出来?,头也没抬,“哪家?的?择一份礼送过去罢。”

对方没吭声。

等白明霁察觉出不对,回过头时?,晏长陵已抬起胳膊,勾住了高?处一枝开得正旺的梨花,一面回答着?她,“钱家?的满月酒,老夫人没空,让咱们走一趟。”

说完,“咔嚓——”一声,把那花枝折了下来?,往她怀里一扔,看着?花瓣落了她满身,笑着?道:“幸苦少奶奶了,礼就不用备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

白明霁:“……”

自?打领了锦衣卫的差事后?,他似乎颇为满意?,这阵子?做得风生水起。白日里去当值,黄昏才会回来?,今日这般早,才过正午吧?

最近春困,她提不起劲,过得浑浑噩噩,起身后?抖了抖身上的花瓣,同跟前的少年周旋道:“我非去不可?吗?”

晏长陵对她一笑,神色坚决,没得商量,“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白明霁赶鸭子?上架坐上了马车,这阵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脑子?也迷糊了,适才没听清是哪家?,转头问身旁的郎君,“哪家?成亲?”

晏长陵揉了揉太阳穴,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钱家?满月。”

白明霁自?知这些日子?过得糊涂,没什么事能让她放在心上,心底虚了虚,偏过头没再问。

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到钱家?。

钱家?大公子?今日亲自?站在门口迎客,见?到晏长陵后?,也愣了愣,震惊过后?便是惊喜了。

前不久听说人从边沙回来?,不做少将,改做锦衣卫指挥使了,头一天上任,便帮皇上破了一桩大案,风头正胜,连忙迎上去,拱手见?礼,“犬子?何来?的福气,竟还劳驾世?子?爷走这一趟。”回头又?同他身后?白明霁见?了礼,“少奶奶。”

晏长陵谦和地答了礼,此时?倒没有半点架子?,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钱弟喜得麟子?,晏某前来?道一声恭喜,不应该?”

“晏兄客气了,快请……”钱大公子?走在前,领人进门。

有内阁首辅撑着?门面,府上来?的人不少。

满月酒不分内外客,两人一道被领入了内院的酒席间。

首辅家?的府邸,布置自?然?不会差,时?下春意?正浓,高?低几排酒席错落在一片繁花之间,半丝不见?门口的拥堵景象,只见?人影隐隐灼灼,三?五成群坐在半隐半露的花树后?,欢笑声时?不时?传来?,一直走到视线较好的一处水榭,前方的钱公子?方回过头来?,笑着?道:“晏兄快请入座。”

晏长陵回礼道谢。

待人走后?,入座前特意?找了个空挡,低声同周清光交代道:“你去瞧瞧,钱家?那孩子?长得如何?”

周清光一愣,一个刚满月的奶娃,长得好又?如何,长得不好又?如何,狐疑地看了主子?一眼后?,猛然?一惊,压低了嗓音道:“这,这别人家?的,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偷来?也无用,主子?要想?孩子?,同少夫人生一个……”

晏长陵:……

懒得同脑子?不好的人说话。

也不一定非得要奶娃,“去转一圈,挑几个长得好看、乖巧的、一眼看上去就惹人喜欢的孩童,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