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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看着太子那双对?自己防备的目光,心口直往下坠,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只?觉无比的讽刺。

这么多年,他替别人养了儿子,差点就让别人的儿子坐上了皇位。

他竟然到今日才得知。

皇帝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麻木地问道:“李高,朕问你,你当年救朕,可是有意而为?”

如今的局势对?李高来说,有些不利了。

太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皇帝也知道了,那这屋内的人,就绝对?不能活着。

李高没心思去哄他了,“事到如今,陛下还有必要再问这些吗,成?王败寇,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陛下就当是再经历一回夺嫡的磨难吧。”

话音一落,便同薛闵吩咐,“带太子出去。”

太子早已松开?了李高,虽憎恶,不愿意承认,但心头到底还是清楚什么是真?相。

李高就是他的父亲,他不会伤害自己。

薛闵去牵他,太子也没再挣扎。

两人刚往外走了两步,晏玉衡突然惊呼了一声,“陛下,当心!”

正打算乖乖出去的太子,闻言顿时回头,猛地挣脱开?薛闵,回头便朝着皇帝奔去,“父皇,不要伤害父皇,不许杀他!”

七岁的孩子,对?血脉的认知很渺小,被皇帝养了七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曾可能看着他死。

几乎同时,门?口方向一枚冷箭离弦而出,众人屏吸的功夫,那只?冷箭,便朝着扑向皇帝的太子的后背而去。

白明霁豁然起身。

还没来得及,李高已先?她一步飞扑过去,用自己的一只?胳膊,硬生?生?地挡住了那只?羽箭,一瞬间?,羽箭穿过了他的胳膊,刺了个对?穿。

气氛凝固了几息后,场面一团混乱。

“总管!”

“主?子……”

薛闵怒目看向门?口的太监,大吼道:“谁射的箭?!”

那名?射箭的太监吓得魂不守舍,瘫在了地上,主?动认错磕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适才我手突然麻了一下……”

僵持了这么久,弓箭手一直绷直神经,长时间?下精神难免会紧张。

薛闵一把把人提了起来,打算了结了他,李高出声制止,“行了。”

薛闵瞪了那人几眼,恨得咬牙切齿。

都怪主?子脾气太好。

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射箭的太监,薛闵匆匆地回到了李高的身边,一名?太监已拿出药瓶,紧张地往他胳膊上倒,白色的粉末,没入鲜血的血液中,瞬间?被淹没,很快流失掉。

不把箭头取出来不行。

薛闵急着抓了一个太监,吩咐道:“赶紧去叫太医来!”

这时候太医恐怕不好找。

人出去,容易招惹上麻烦。

李高道:“不必了,今日所有人都不得出去,多撒点止血粉便是。”

找不到太医,薛闵便自己来,蹲在地上,替李高撕开?衣袖,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一瓶药粉全都倒下去后,薛闵撕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条,对?着伤口边缘按了下去,“主?子,忍着点。”

李高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也没呻|吟出声,转过头,目光缓缓地看向晏玉衡,冷笑道:“看来最?该闭嘴的,是小郡王你啊。”

晏玉衡吓得缩成?了一团,“我,我只?是,提醒一下陛下……”

薛闵也看他不顺眼,起身道:“我去宰了他。”

“救命……”晏玉衡吓得抱住了脑袋。

白明霁见状又窜了起来,再一次被晏长陵按住肩膀,淡然地道:“说了好好看戏,不要多管闲事。”

白明霁:“……”

这叫闲事?

都要杀人了。

白明霁耽搁的那一瞬,陆隐见已出了手。

手腕处的绳子不知何时被他脱开?,转过身夺下身侧太监手里的弯刀,替晏玉衡挡住了一刀,呵斥道:“够了!”

“尔等贼子阉人,挟持天子,诱逼太子,祸乱朝纲,当真?以?为今日从这出去,便能计谋得逞,坐拥天下了?京城内的各世家,朝中文武百官,黎明百姓,岂能容得了你们这些阉人当道?”

薛闵最?讨厌的便是,这些所谓的文人墨士口中,动不动便是一句阉人,怒声回怼,“阉人怎么了?阉人就不是人了?谁生?下来没个完整的身子,不过是命运作?弄,被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暴虐无道的贵人们,逼成?了阉人,如今你们倒是反过来指责嘲笑咱们的不齐全了。”

“薛闵。”李高出声制止。

“主?子,奴才不吐不快!”薛闵手里的弯刀突然往身前一扫,怒声道:“主?子一点都不低贱!他心胸豁达,比你们所有人都要虔诚懂礼,进宫八年,无论是谁,主?子都能以?礼相待,从不觉得谁低人一等,反而是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高门?子弟,目中无人,骄傲蛮横,没有半点君子之?风。”

薛闵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子,声音一软,“主?子从未害过任何人,出身不代表一切,他心怀善良,当他的儿子一点都不丢人。起码他能在危机时候,舍去性命保护自己的亲人。”薛闵还在为他最?初的那一句话,耿耿于怀,“任何人都可以?说他低贱,但殿下您,不能。”

因为那是他父亲,一个真?正为了他好,从他出生?,便舍去半条命,为他谋取前程的父亲,不该被他骂低贱。

太子早被那一箭吓得脸色苍白。

看到李高抬起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第一反应是害怕,恐惧之?下,他无法再生?出其他感情?。

哪怕是同情?,都没有。

即便此时,也还是护在皇帝的身前。

薛闵替主?子不值。

“别说了。”李高起身。

薛闵并没停下来,只?看着太子,“殿下可记得每回您生?病,都是谁去照顾您的?小时候您发热,主?子彻夜守在您床前,不敢入眠,生?怕您出了意外。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主?子都记在了心里,对?您万般纵容。可皇帝呢,他连您不能吃螃蟹,都不知道,为了讨好他喜欢的女人,害得殿下您浑身长满红点,在床上躺了两日。”

“比起主?子,他哪里像一个父亲,值得殿下您相护?”

薛闵对?他伸手,“殿下,过来吧,只?要今夜过去,你便是这个江山的主?人,不用再看谁的的脸色行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太子被他这一番说叨,又想起了过往。

想起了皇帝踹他的那一脚。

眼前又是那张字条。

——皇帝不是你的父亲,他会杀了你……

太子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稚嫩的胳膊,没去看身后的皇帝,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对?面的薛闵。

薛闵牵住了他的手。

李高也松了一口气,这回不再耽搁了,直接道:“杀。”

“等等!”适才被白明霁踢开?后又合上的门?扇,再一次被人从外踹开?,两道人影夹着风雨走了进来。

同白明霁进来时一样,也是一人挟持着一人,“我劝老朋友,最?好先?别动手。”

没来得及撤回去的几只?羽箭,被陆隐见用弯刀挡在了地上。

众人因这一声,回头往门?口看去。

来人头上戴着蓑笠,看不清脸,但嗓音熟悉,且他手里挟持的人,并没有任何遮挡,一张素白的脸,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孟挽。

李高眉心几番抽动,那张一贯平静的像是张假脸的面上,出现了冰裂的痕迹。

薛闵顿时大惊失色,冲了过去,“放开?她!”

“不着急。”那人手里的刀子逼在孟挽的颈子前,走到了殿内,抬起下颚后,众人才看到了他的脸。

刑部侍郎裴潺。

“裴大人,这是何意?”李高勉强弯起唇角,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