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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得很紧,白明霁闻到了他身上清冽香气,混着黄沙的干燥气息,如同一剂能治人心的良药,这段日子的浮躁,终于安稳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勒得她?胸口有些窒息,她?没去推,反而伸手抱得更紧了。

他走的那日,她?没去送他,当时只觉得难受,不想出去送,后来才知道,她?在害怕,是怕见?到他在自己眼前离去,那一幕会永远留在她的脑海里。

可后来,又?才知道,就?算不送,曾经他留在自己生命里的一幕幕,还是会?来折磨她?,成为?永不磨灭的伤痛。

有轻微的黄沙扑在她?的面上?,白明霁埋头,感受着他吐在自己颈项上?的温热呼吸,彻底认命了。

她?曾说,他要去送死,她?不会?陪。

她?做不到了。

久久的拥抱,两人喘不过气了晏长陵才缓缓地放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略微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去触碰着她?被烈日晒红的脸颊,问道:“怎么来的?”

白明霁回答,“骑马。”

“你赶了这么远的路?”晏长陵嗓音低沉,哑得不能再哑。

白明霁点头,含笑看着他的眼睛,说完了他没有说完整的后半句,“是啊,赶了这么远的路,只为?来见?你。”

晏长陵唇角微颤,“不是说好了,好好过吗。”

她?摇头:“没你,好不了。”

晏长陵望入她?的眼睛,在彼此漫长的一眼里,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缠绵与痛苦,晏长陵苦涩笑了一声,低下头,与她?额头轻轻相?抵,“阿潋,你让我该怎么办。”

白明霁心道:能不去吗。

他离开前的那一晚,她?没有说出来,这一路上?,这句话便不断地在她?脑子里盘旋,她?想,等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他说,“能不能为?了我,不要走。”

可适才她?又?看到了他身穿盔甲,骑在马背上?的模样,也看到了他身后正?等待着他的成千上?万的将士。那句她?想了一路的话,还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蔓延上?来,追了一路,她?还是挽救不了他。

眼泪无声地落下了脸庞,白明霁吸了一口气,没让自己的嗓音颤抖,“你走的时?候,我没能送你,我想,怎么也要来送你一程,就?来了。”

晏长陵的手掌还捧着她?的脸,滚烫的眼泪从他的指尖滑下,浸入了指缝中,烫得他手指微颤,一时?心痛如绞,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唯有脸颊紧紧与她?相?贴。

眼眶中的水雾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同她?的泪水相?融,晏长陵紧紧地拥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头里,再也不受这分离之?苦。

可这里终究不属于他们。

他们得回去。

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晏长陵捧着他的脸,泪眼看着她?,突然问道:“阿潋,你知道为?何我们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白明霁无声地咽哽着,抬起头,目光悲痛而茫然。

晏长陵苦涩一笑,告诉了她?真相?,“因为?,我们没有重?生,我们好像回到了前世。”

所以,无论他们如何去努力?,纵然过程改变了,结局也不会?变。

……

“世间之?物,唯有过去不可变,活着之?物不会?因外界的干预而死,逝去之?物,也不会?因施主?的到来而复活……”

“望施主?早日克服心中所惧,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一世已过,他无法改变。

他得回去,坦然面对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去结束这场悲痛的轮回。

他有一桩秘密。

一桩见?不得光的秘密。

来世里他不是战死的。

后来从边沙传入朝堂的传言,是他被万箭射死在了城门,可真相?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

阿姐死后,他杀了所有人,自爆身份,自尽在了那道他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城门前。

因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没了力?气再走回江宁了。

他生来便是一身高贵,自信张扬,众星捧月,是世人眼里的楷模,最后变成了那副阴暗颓废的模样,别说旁人,连他自己都憎恶。

他不想自己的阴霾,玷污了曾经的光辉,怕自己脏了晏侯府,更不愿意看到众人眼里对他的失望。

那曾是他的噩梦,尘封在心底深处,不敢触碰,不敢去回忆,甚至不去承认,曾经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可他没想到,自贱的命阎王不收。

命运给了他一次选择,让他回到了前世,见?到了一切的根源,也让他见?到了曾发誓来世不愿再相?见?的妻子。

她?追他万里,到了边沙,连一句“为?了我,留下来”都不忍说出口。

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为?了他的生死,默默地受着折磨,他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阿潋,等我。”

这一次,他会?活着回去。

回去救她?。

一次不够,那就?多试几次。

白明霁愣愣地看着他。

前世?

他怎么知道……

可她?还不及问,震耳的号角声突然传来,盖过了她?所有的疑问。

她?紧张地看着前方扬起来的大片黄沙,奔腾而来的马匹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大小,势不可挡呼啸而来。

耳朵一瞬失聪了一般,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晏长陵不知何时?已松开了她?,最后一滴泪映入了她?的瞳仁内,“阿潋,等我,哪怕倒是你记不得我了,也要好好地活一世,白头到老……”

耳畔时?而嘈杂,时?而安静,白明霁定?定?地看着前方,眼前的画面和声音断断续续。

“晏将军!”

“送少夫人回去!”她?看着他回头奔向黄沙,看着他举起银枪,跳上?了马背,“列阵!”

长凌风翻乘春自有期。

戈戟云横,遥拥峥嵘。

他姓晏,名长陵。

字:云横。

死于三个月后的一场初雪中。

樵风说,十月边沙下雪,真是千年难见?一回。

周清光跪在她?跟前,手里捧着那根银枪,磕头不起,以求她?的原谅,“将军是为?了救我才……”

他不是救他。

他是想救所有人。

“所以,要回去,必须得死吗?万一呢。”白明霁坐在煨着茶壶的火炉子旁,身形比来时?消瘦了许多,望了一眼外面飘进?来的雪粒子,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万一回不去呢,我该去哪儿?找你啊。”

他说这一世是前世,那两人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就?是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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