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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羽河呆怔看着挤满他视野的玫瑰,一时间差点忘记了呼吸。

他做了无数个关于玫瑰的梦,但还是第一次知道玫瑰能美成这样。

宋羽河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了走,目光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落。

薄峤已经走过来,瞧见宋羽河连步子都不知道怎么迈的样子也没往前走,默默站在一旁。

宋关行找到一棵特殊培育的玫瑰株,那是宋流止当年最后一次来植物园看玫瑰时最喜欢的一株。

后来被宋关行买下植株,却没有移走,每年“忌日”那天宋关行都会在这株玫瑰前坐上许久。

宋关行拿着小剪子将其中一朵盛开的玫瑰剪下来,捏着走向已经开始撒着欢跑的宋羽河。

宋羽河兴奋得脸颊微红,在玫瑰园里跑了一会,高兴地冲到宋关行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好多玫瑰啊!”

宋关行捏着玫瑰花的手微微一颤。

当年他第一次带宋流止来玫瑰园时,小小的孩子也是这样激动地扯着他的袖子,说了同样的话。

宋关行眸子一暗,强颜欢笑将手中的玫瑰递给他:“看,喜欢这朵吗?”

宋羽河垂头看了看,瞧见那极其高级的玫瑰颜色,“呜哇”了一声:“好看,喜欢!”

他接过来,乖乖道了谢,又开始往前撒了欢地跑。

玫瑰园旁边是一个自然湖泊,景色也是一绝,平时有些游客不愿意走路,会租船顺着湖泊河流到处飘,省了到处走。

宋关行也没有阻止他,顺着湖泊边缘慢慢踱步,眼中盈着温柔的笑容,目不转睛盯着宋羽河看。

大概是风有点大,宋羽河在路过湖泊时,捏着玫瑰花的手指一松,那轻飘飘的花朵直接被吹得落到了一旁的湖泊里。

宋羽河浑身一僵。

宋关行有些好笑地抬步上前:“没事,我再给你……”

话还没说完,回过神的宋羽河直接纵身跃到了湖泊里。

噗通一声。

宋关行当即愣住了,迅速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吓得面无人色,狼狈地冲过去,嘶声道:“羽河——”

宋羽河已经捡回险些坠下去的玫瑰花,一脸惊喜地拉着岸边的桑树浑身湿淋淋地爬上来,朝着宋关行晃了晃那全是水珠的玫瑰花,献宝似的说:“看,我捡回来啦。”

宋关行:“……”

从玫瑰掉落湖泊,到宋羽河捡回来,仅仅十秒不到,短暂得就像是被小石子绊了一下的小插曲。

薄峤也被吓住了,飞快跑过来,见到宋羽河自己爬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打算上前骂一骂宋羽河的,但见到宋关行的神色,又止住了脚步。

宋关行怔然看着宋羽河走到他身边,那精致的小脸冻得发白,连嘴唇都在发抖却还是满脸欢喜地朝着宋关行笑。

好像他只是随意从地上捡回丢失的玫瑰,根本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宋关行浑身都在细细密密地发抖,瞳孔微微发散。

他想要勉强自己像之前那样努力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反过来安慰宋羽河,甚至还会夸奖他真厉害,但是脸却像是僵住一样,连唇角都动不了。

自从知道宋羽河是他弟弟后,宋关行一直努力着装成好哥哥的样子,不想给宋羽河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哪怕宋羽河做完手术后不顾自己的身体偷偷跑出去,他也强行让自己不生气不发怒。

忍得多了,宋关行差点忘记自己的本性到底有多恶劣。

小时候,宋流止很活泼调皮,到处闯祸惹事,宋晏和向玖把他宠上天完全不管,只有宋关行会充当黑脸,逮着他严厉地教训。

宋流止喜欢粘着他,也最怕他。

宋关行觉得自己在宋流止面前应该是肆无忌惮,对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严厉教训,对他肆意闯祸的顽皮纵容也稍加引导,让他的弟弟不至于成为那种被宠坏的纨绔花瓶。

只是失而复得的恐惧让他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想着自己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宋羽河就会亲近自己。

但是现在,宋关行怔然看着浑身湿淋淋冻得发抖的宋羽河开开心心地捏着那廉价的玫瑰,好像捡回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心中给自己竖起的高墙骤然被打破。

“你在……”宋关行瞳孔失神,茫然地启唇,“你在做什么?”

宋羽河喜色不减,欢喜地说:“捡玫瑰啊。”

宋关行盯着宋羽河手中那湿漉漉的玫瑰,眸中全是迷茫。

玫瑰……

捡什么玫瑰,能让他连命都不要?

一瞬间,暴烈的怒火后知后觉地蔓延宋关行的胸腔,轰的一声炸裂开。

宋关行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张了张嘴,本能想要将怒火压下去,但根本压制不下去。

“什么玫瑰?!”

宋关行的怒火终于登顶,他将自己的恐惧和暴怒直接爆发出来,朝着宋羽河厉声道:“什么玫瑰能让你跳进水里?!你不要命了吗!!”

宋羽河直接被骂懵了,怯怯地看着他,羽睫上的水珠滚了下来,看着像是他在落泪。

但宋关行知道,宋羽河根本不知道惧怕是什么,他敢在自爆程序中若无其事地催自己离开,敢在深秋天跳进不知深浅的湖水里。

他敢……

他什么都敢。

他好像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又或许是在莫芬芬经历了太多害怕的事,让他对危险和死亡麻木了。

无论是什么,都让宋关行的心脏痛得像是被千刀万剐。

“你不要命了吗?”宋关行的暴怒只是一瞬间,随后的话就像是奄奄一息时的呢喃自语,“你不想活了吗?”

宋羽河从来没被这么凶过,更何况是一向对他和善的宋关行,他心脏一阵紧缩,害怕地往前一步,讷讷地说:“你……你不要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想要辩解湖边的水很浅,不会出事,但见宋关行像是失去最珍重的东西一般,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太过让他心惊,又不敢说了。

他只能说:“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没有人告诉他危险,也没有人制止过他,所以宋羽河从来不知道害怕。

但是现在,宋关行这种不受控制的暴怒,突然让他害怕了。

他害怕,胆怯,甚至知道后怕了。

宋关行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有泪痕,他狼狈地擦了一把脸,吸了吸气,稳住发抖的声音,转过身轻声说:“先回车上换衣服吧。”

说完,快步往前走,只给宋羽河留下一个背影。

宋羽河呆呆看着宋关行的背影,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没睡好,脑海中隐约闪现一个画面。

似乎有个高大的背影也像现在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跌跌撞撞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声音稚嫩地喊着什么。

那人听到声音,脚步一顿,微微回过头来。

这些记忆也曾经出现在宋羽河的梦中,但是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温柔的玫瑰美人,从来都是看不清楚脸的。

但是这一次,回头的少年那遮挡脸的云雾竟然开始缓缓散去,终于露出一张俊秀又熟悉的脸来。

少年眉目俊美,朝他坏笑:“小短腿,追不上啊?”

宋羽河听到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乖乖地说:“追不上。”

少年说:“那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考虑抱你。”

奶呼呼的孩子皱眉半天,也不知道他哥是什么毛病,这么热衷别人“求”他。

他实在是太累了,只好说:“求求你,求求你啦。”

少年哈哈大笑:“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打算不抱你。”

“……”

他说完,笑嘻嘻地再次转身跑了。

孩子委屈地喊他:“……”

那段记忆飞快地闪过,接着记忆中那些玫瑰隐约和周围的玫瑰园重合,更多的画面像是云雾拨去,露出真正的完整记忆。

浑身湿淋淋的宋羽河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张张合合,才发出一声迷茫的,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