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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秒的停顿,等待的是这人袖下脱离而出猛然刺来的匕首。

刷!

匕首插入詹箬心脏的时候。

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韵也看着那个黑武士的脸难以置信。

詹箬自己也呆在那,握着这个人的手腕,卡住她还欲用力刺穿她心脏的动作,死死盯着这张脸。

哪怕以她再微弱的理智也不会认错人,可是太痛苦了,实在太痛苦了,就算是一个假的,她还是上当了。

“姐姐...”

戚尔雅果断杀死这个黑武士的时候,听到了这么微弱的一声,然后转头就看到詹箬往后倒下去了。

按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喘息,却吐出大量的血。

皮肤之下诡秘的纹路在滋生。

死亡跟痛苦同步而行。

周遭还在厮杀,有其他黑武士在进攻,戚尔雅不得不在边上斩杀这些人,以便萧韵冲进来。

“我身上药剂,给她用!”戚尔雅扔来药剂,但萧韵没用,她跟詹箬手头都比他的好,她先检查了詹箬胸口的匕首。

插中了心脏,但也在衣服下面看到了高精的防弹衣,匕首刺穿了防弹衣,但没有完全刺穿,但肯定伤到了心脏。

供血不足会导致死亡,但她最大的问题是...萧韵看到詹箬的样子就知道她也是CL绝症患者。

洛宓,她,还有詹箬都是。

“詹箬,詹箬,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我现在要往你心脏上倒恢复药剂,它会渗入心脏修复,但会很痛苦,可能导致你直接休克。”

“你必须保持清醒!”

“CL患者如果在深度病发时昏厥,呼吸口会被堵住!!”

她快速提醒着一边将衣服解开,往伤口倒入液体。

是很疼,比任何时候都疼。

反噬的疼痛,扎心的疼痛,药剂的疼痛,詹箬的手指抓住了地面,指尖在地上抠出了血水,指甲不断崩裂。

萧韵按着她的身体,却看到詹箬一直在盯着不远处。

好几个被斩杀的黑武士,他们的人头面具若是脱落了,都是同一张脸。

洛瑟,都是洛瑟。

那个小丑先生把这些人都整容了同一个人。

同一张脸皮。

那个小丑先生是故意的,他大概已经确定了她的怪异,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戏弄她。

詹箬一直在看着这些头颅,眼里盈满泪水。

它落下了,从眼角落下。

萧韵忽然意识到詹箬的痛苦可能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她的灵魂,她的思想,她的情感。

她察觉到了吧。

洛瑟为什么会被盯上,当玩具一样被设计,被游戏,被玩弄。

因为最早被盯上的...是洛宓啊。

就因为她的病,她的体质。

萧韵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所以更能想象到那种痛苦。

“跟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萧韵低声说,她很清楚这个人是谁,虽然她见过尸体,却又接触到了真正的灵魂。

可她不难接受,因为她自己不也是脱离了正常人吗。

詹箬闭上眼,唇瓣发白,却最终只说了两句话。

“泥石流下来的时候,她把我护在下面,可那天...是我吵着要她带我去找爸妈。”

“犯错的,始终是我。”

是她把洛瑟带进了地狱,永不超生。

在詹箬的呼吸开始减弱时,萧韵知道情况不妙了。

回天乏术。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录像。

晃动的相机,柔软的玩偶,看不见世界但老是笑着的姐姐,能看见一切却只能笑着落泪的妹妹,她们坐在不大不小的木屋正厅,远处四四方方看见了波澜却又平静的大海。

清丽却断断续续不着调的歌声。

忽远忽近。

“太阳下山了...明早依旧爬上来...”

但对她们而言,它落下去了,从未再升起。

也许她们都有过这样的念头——为什么要这般欺辱她们?

为何,一次又一次?

而被欺辱太多次的人会形成创伤性人格——她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萧韵看着詹箬的呼吸消失,心脏也渐渐不再跳动,她吐出一口气,看着周遭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黑镜人员,看着被铁血击杀的那些进攻性感染者。

看着似乎已经平静,但其实颇有些萧瑟的周遭。

到处都是血,到底哪些夹带病毒已经无人知晓。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已经身在地狱,哪怕是他们这些高武者一样,不是病毒的对手。

没有抗体,没有疫苗,所有人都是在地狱里挣扎的孤魂。

詹箬可能只是早一步离开。

萧韵沉默且收回手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有人在军方的阻拦下还是下来了。

一身装备,但还看得出是谁,估计也厮杀过,衣服上还有不少血。

“特博先生,特博先生!”

“我们是经过总统特允才让你过来,但总统跟奎恩公爵也说了,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

带着特博的军机是飞最后的,就是为了避免遇上更大的危急,但也遇上了袭击者。

特博推开了人,上前来,看着已经没有声息的詹箬,深吸一口气,半跪下来用仪器去侧她的身体数据。

萧韵看到这人的手在抖。

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就他还倔强着。

但仪器上只显露一条平线。

让人绝望的平线。

特博垂着眼,还不肯拿开仪器,却伸手去握詹箬的手掌。

很多年前,他在那个小镇,看到那个摔倒的少女,出于本能伸手过去想拉她起来,但明明摔伤了,看到他后却还是惧怕,愣是要靠着自己爬起来。

那一眼,他就确定这个女孩讨厌自己。

讨厌且畏惧。

没有人会自虐到去亲近一个讨厌自己的人,那天起,他对这个女孩并无好感。

可她突然趁着学校被赞助的时候来找他,满口说想得到他资助,想要出国博个好前途。

她带了好多奖状,天真得让人觉得可笑。

他拒绝了她,因为上面有她的资料,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失明且自小抚养她的姐姐。

她很失望,却坚持不了求他第二次,当时他有了偏见,这是一个高傲却又贪心且不知感恩亲人的小女孩,偏偏又很胆小。

直到他要离开的那天,看到她在那个破败小县城的店里打工,却被几个跟她穿一样校服的人刁难。

她被推到墙上,有比她高大的女孩捏着她的脸倒奶茶。

最后他们嬉笑着把买奶茶的钱扔在她脸上。

钱是干的,奶茶是湿的,它们黏在了她的脸上,她就沉默着将它们一张张撕下来,擦干净,后来交给了躲在店里看着的老板。

那老板估计还是良心发现了,看她可怜,抽出了一张20块的纸币给她。

她竟还很高兴。

红灯过去了,绿灯起来,司机把车子开走,他也转过脸。

后来他如她所愿,哪怕他不认可她为了往上爬放弃了失明的姐姐。

在国外,因为资助的法律在,他们总有些接触是免不了的,反正他觉得这种小事也没必要都让手下人去做,反正管家挺喜欢她。

但他不明白,接受了他的资助,为什么还讨厌他?给她递张纸,她都仿佛他的手上有细菌一样。

让人懊恼。

那他偏要递,看她敢不敢不接!

倒是都接了,很有礼貌的样子,但如同第一次不肯握他的手站起来一样,此后他任何一次伸出去的手都没得到她的回应。

不肯接触,不肯接近。

再后来,他知道了她为什么讨厌他。

以及...她活不长久。

跟他的母亲一样,注定活不长久。

——————

特博握紧了纤细却满是血痕的手,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但他听到了实验室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人跑出来,高声道:“有抗体了!”

什么!!

大部分人都惊愕了,也狂喜了。

特博没太在意,只把人抱起来了,直接对军方以及其他人说:“她,我带走了,我不会回人多的地方,会在特定区域关禁闭。”

他的脸色太难看了,没人敢拦着。

戚尔雅等人得保护抗体,就算觉得不妥,也不好阻拦身份特殊的特博,而且论关系,好像詹箬跟他更熟一些,算是朋友吧,总比自己这些人关系近。

但戚尔雅更深的考虑是——如果特博不带走詹箬,詹箬很可能落入M方的手里。

不过戚尔雅还是说:“特博先生,我们官方到时候会去你那带走她。”

“毕竟她是我们Z国的人。”

萧韵忽然说:“特博先生介意带上我吗?”

特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飞机上,特博把人刚放好,忽然瞥见仪器上的数据跳了下,他心脏也跟着猛烈跳了下,他跟同时留意到的萧韵对视一眼。

但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她的身体很特殊,不能沦落到M方实验室手里。

“走。”

这架军用直升机是他的,很大,后舱有专门的设备,萧韵立即开始紧急救治。

特博在边上帮忙。

血水不断流淌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