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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少虞等人才回来,大家舟车劳顿,在灾区辛苦了那么长时间,霍瑾瑜给了他们三天休息时间。

看他们的精神面貌,确实需要好好沉浸一下身心。

次日,没等谢少虞出门,谢府的下人就来了,告诉他,谢公在城郊农家小院等他。

上午巳时,谢少虞拿着字画去了京郊小院。

到了地方,看到河边渡口坐着一个老人,看到他下来,就冲他招了招手。

谢少虞将字画交给书童,快步来到渡口,果然是谢公。

老人家穿着一身浅青色麻衣,带着草帽,乍一看,真像垂钓的老农。

“外公!”谢少虞行了一礼。

谢言含笑打量他,语气带着欣慰和心疼,“受苦了,也长大了。”

谢少虞唇角微颤,想要说自己没事,最终还是合上了嘴。

谢言递给他一直鱼竿,“来陪外公钓鱼吧!钓鱼最考验耐心,当然,你有耐心不行,也要鱼儿愿意吞你的钓钩,否则就是从早坐到晚,也钓不到鱼。唉,也有一些人脾气暴,没耐心,偏偏鱼儿稀罕他,愿意上他的钩。”

“外公是在说曾太傅吗?”谢少虞将钓竿甩了出去。

他觉得,比起曾太傅的学问和脾气,外祖更“嫉妒”他的运气,尤其钓鱼方面的。

他家外祖一直想将曾太傅发展成自己的钓鱼搭子,奈何曾太傅压根对着没兴趣。

“没错,就不知道我这一辈子能不能钓到那么大的鱼了,他随随便便就弄上来了,还不珍惜。少虞,人啊,有时候要看开点。”谢言叹了一口气。

谢少虞侧头默默抽了抽嘴角。

心中道:外公,您这话表里不一啊,明明最耿耿于怀的是您啊,鱼是去年钓的,今年都过了半年,您还时不时说几句。

“咳……现下入秋,鱼儿正式肥美的时候,您说不是能钓上比曾太傅更大的鱼。”谢少虞哄道。

谢言也是一脸得意,“老夫也是这样想的。”

“……”谢少虞打算转移话题,他拿出霍瑾瑜赏的唐寅字画,递给谢公,“外公,这是陛下送的字画,您应该会喜欢。”

谢公放下钓竿,打开看了一眼。

书画中是一名在桐花树下纳凉的老者,老者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

他评价道:“这是桃花庵主晚年所做,你看看,清闲惬意,韵致秀逸,如此佳作,陛下既然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谢少虞:“外公喜欢唐寅,这字画就送与外公吧,想必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谢言闻言,将字画收了起来,交给谢少虞的书童,“陛下若是想送我,直接会给我,为什么要借由你的手送?给你的就是你的,想这么多干什么。”

谢少虞微微蹙眉,“若不是这样,陛下为何会送我这副《桐阴清梦图》?”

谢言见外孙一副不解的模样,摇头笑了笑,“少虞,有时候,事情不必想的太过复杂,陛下说不定就是觉得桃花庵主的字画好,就送与你了。我喜欢桃花庵主,是欣赏他的诗画、风流豁达,却不想你成为他。老夫想让你这生过的顺顺遂遂,繁花似锦,若是不想当官,不若随老夫一起修书著书可好?”

唐伯虎虽然诗画全才,学富五车,但是一生坎坷,晚年凄凉,他可才不希望外孙变成那个样子。

“外公……您都知道了。”谢少虞惊诧地看着他。

谢言拿起脚边的钓竿,再次抬竿,发现鱼钩上的饵食已经吃完了,就将鱼线收拢,谢少虞见状,蹲下身挖了放在地上的饵料,然后小心挂在鱼钩上。

“如果鱼上了钩,分你一半。”对待钓鱼这事,谢言还是很有原则的。

“外公……”谢少虞有些无奈。

等到他坐下,谢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河面,“我并不知道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四个地方灾区具体情况,但是老夫也见过灾区是什么样子,地动的、被水淹的、被蝗虫过境……百姓就如蝼蚁一般求生,什么都愿意吃,什么吃的也没有……”

想起早年的见闻,谢言经不住叹气,除了这些,还有人性的众生相,有时候百姓过得凄苦,不止是天灾的错,还有人祸,以少虞这样子,多半是见识了太多的人性。

谢少虞沉默了一瞬,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与谢公听。

谢言竖耳听着。

日头渐高,微凉的秋风带着秋日旷野特有清香拂过水面,激起一阵阵涟漪,似乎要加入其中,调皮地扯了扯谢少虞的袖子,如同天真无邪、想要听故事的孩童。

不知过了多久,忠仆发现茶壶空了,让人又烧了一壶过来,滚烫的茶水裹着茶叶倾泄到茶碗里,在谢少虞眼里,特别像那日一往无前,纵身跃下决口的士兵们。

掩在袍子下的修长大手默默握成了拳头,矜贵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茶碗中沉浮的浅绿色茶叶。

片刻后,谢言悲痛道:“民生艰苦啊!”

谢少虞:“李大人安慰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对于其他人呢,会不会已经成了轻车熟路的操作了?”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但是心里头又骗不了自己。

谢言探身拍了拍他的肩头,“我都懂,你若是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虽然想让你过得更好,也不想让你过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谢少虞叹气:“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这样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只是觉得有些荒唐,明明做的事不对,却仍要做。”

谢言缓缓道:“在百姓眼里,好官就是好人,好皇帝也是好人,可是你我都知道,好官不一定好人。”

当一名好人说简单,也简单,品行端正,待人友善,但是也难,因为好人容易受欺负,如何保持本心也难。

当好官亦然,许多人初入官场,大多是意气风发,谁不想光宗耀祖,扬名立万,济世救民,享受万民敬仰,但是官场错综复杂,尔虞我诈,自身要立足,还要护好治下的百姓,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事。

谢少虞默默点头,他歪头思索了一番,“多谢外公开解,我想在陛下手底下,我应该能成为一个好官吧。”

谢言笑了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和他都太年轻,他也想自家外孙与陛下相得益彰,共谱华章。

……

七日后,霍瑾瑜在朝堂上给予了谢少虞、江伦、李达等人嘉奖,此次随行赈灾的大多官员都得了赏赐和晋封。

同时此次两淮地区的水患也要有人承担责任,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四个地方,青州知府在河堤出现决口后,非但不派人补救,反而带着一家老小逃跑,斩立决。

徐州知府与当地富绅勾结高价倒卖官仓粮食,斩立决。

兖州知府意图瞒报水患之事,造成四县被淹,撤职投入大牢。

豫州知府对水患规模判断失误,造成上百百姓溺毙,虽然事后散尽家财为百姓施粥赈灾,亲自下河清淤,但是不能忽视对方的过错,贬谪宁夏盐池。

至于因为决口开掘,受灾最严重的姚县和福县的两名知县则是被免职,此二人在水灾期间有严重的渎职懒政行为,据霍瑾瑜调查,明明李达他们确定要放开姚、福二县的决口时,已经给两个知县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快转移百姓,可是此二人没当一回事,等到时间等不及时,仍有一两成百姓还被困在县中……

霍瑾瑜命令将姚、福两县的知县交由刑部审理,严查其在赈灾期间的不法和渎职行为。

除了这些,其他七七八八大概还有五十多人受到惩罚,贬谪、免职、下大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下场。

等到两淮地区的水患处理结束后,时间快到中秋了。

都说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

按照惯例,宫里要举办中秋夜宴,邀请众臣还有勋贵、宗室人员前来参加。

霍瑾瑜这次加了点人,让顾问处写了邀请函,邀请了燕都太学、第一军事学院中排名前五的学生,同时给两个学院下了口谕,让他们准备两个节目在中秋宴上展示一下,不管是比武、还是跳舞,想要“丢脸”还是“长面”随便他们。

两个学院的学生接到口谕后是万分无语,奈何是陛下的命令。

作为第一军事学院唯二的女孩,在知道命令后,霍永安他们就向徐衔蝉、霍芊芊他们求救。

确切来说想将任务都推给她们两个。

徐衔蝉猜出他们的想法,环臂冷笑,“我可是出去打听清楚了,太学那群宗藩子弟为了讨陛下欢心,参与训练的人足有四五十人。”

霍芊芊两手掐腰,“对啊,你觉得我们两个弱女子能对付了四十个人吗?而且陛下一向大方,虽然只有咱们两个学院,肯定胜者有奖励的。”

其他人顿时心虚。

一旁的霍雏凤皱眉道:“我听说国子监也有了这个任务。”

众人:……

也就是说又多了一个对手。

对于国子监,霍瑾瑜一开始确实忽略了,是国子监祭酒听到消息后,上折子求的。

陛下自从登基后,一直对国子监有所忽视,后来多了第一军事学院和燕都太学,他们国子监就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若是再不争取,别真像传言中,他们国子监要并入燕都太学,到时候他这个祭酒真是愧对国子监的同僚了。

霍瑾瑜看到折子后,才反应过来,就将国子监也加进来了,同时决定此次中秋节后对国子监进行改革。

只不过如何改革,她现在还没有想法。

一开始她有心让宗藩子弟都塞到国子监,但是担心朝廷一些人又出来哭爹喊娘,谈“祖制”、谈“国法”……再说国子监过往都是作为朝廷官员储备的地方,她又不需要宗藩子弟去当官,所以就干脆成立了太学。

霍瑾瑜回想历史记载,其实严格说来,其实国子监应该也算是国家开设的高等学府,即使她现在有时会忽视它,但是不可否认国子监的生源都比较优秀的。

即使是一些没有经过科举的官二代在国子监,因为他严格高效的要求,教育出来成果也不错。

霍瑾瑜对于国子监的一些坏印象在于后世的一些刻板印象,明清后期,朝廷没钱,财政压力大,而官府为了开辟财源,国子监的入学资格就可以通过纳钱、纳粮等方式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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