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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京城上空晕晕沉沉,太阳仿佛被厚沉的磨砂玻璃遮住,只露出微弱的光。

沉闷的天又燥又热,让人烦得很,尤其对于虢国公府下人来说。

因为四月的事情,他们虢国公府这段时间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轻易出去惹事,担心被主家给责难。

现下虢国公身体不好,惹得整个国公府也阴沉沉的,做事都不利落,仿佛一种无形的压迫笼罩在他们身上。

管家冷伯仰头望着天,心中叹气。

不知道老国公能不能撑过这一关,毕竟他们都太老了!

忽而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管家顿时收起了伤怀,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冷射到来人身上。

他倒要看看,何人敢在虢国公府门前纵马。

骑马而来的侍卫看到冷伯,高声道:“陛下亲临,尔等快快接驾!”

“陛下?”冷伯愣了一下,当即大喜。

陛下与老国公“半冷战”许多天了,陛下不见人,但是各种赏赐都不曾缺过,逢年过节也派人过来探望。

现在陛下亲自上门,是不是说明两人要和好了。

“快快,通知侯爷夫人、小姐公子们,让他们出来迎接陛下。”

……

霍瑾瑜的銮驾在虢国公府门口停下,踩着台阶缓步而下,望着虢国公府的牌匾,字迹铁画银钩,遒劲干练,一看就不是老霍头的字,不知道是哪个书法大家写的。

邓盟带着众人行礼道:“参见陛下!”

“都免礼吧!”霍瑾瑜回过神,走到邓盟身边,嘴角微微绷紧,“小舅舅,你可怨朕?”

邓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即苦笑一声,“微臣不怨,此事本来就是我御下不严,却让父亲承担了罪责。”

沈夏确实是他们虢国公府的人,过往他知道此人面相看似憨厚,内心有些奸猾,只是没想到他在他们眼皮子底居然还藏有这些。

霍瑾瑜淡淡道:“树大根深,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就好比这天下官员犯了错,百姓除了骂官,就是骂朕了。”

邓盟闻言,瞳孔骤颤,慌忙垂首道:“还请陛下见谅,我等担不起‘树大根深’这个词。”

“小舅舅,你怕了?”霍瑾瑜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邓盟眼神顿时有些黯淡和复杂,“陛下,微臣是有些怕,微臣担心日后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您。”

经由沈夏这事,邓盟与虢国公开始着手整治虢国公府,包括老家,虽然他知道平时有些人会胡闹,只是没想到沈夏之流居然不止一个。

他们虢国公府虽然不似清流那般重视名声,但是这种平白毁损阴德的事情还是厌恶的,尤其对方还是扯着他们的大旗做坏事。

霍瑾瑜抬步迈过府门:“朕的锦绣园子不止想要花团锦簇,也需要一些树大根深的栋梁帮忙遮风挡雨,否则风雨来时,又如何抵抗住。”

邓盟跟在后面,“可是若是树木太过高大粗壮,不仅会遮挡其他花草,也容易夺了他们养分。”

霍瑾瑜立住,勾唇挑眉道,“朕的园子够大!能包容天下万物。”

当然她也有忌惮的,她忌惮的是如红树、榕树那种毫无目的扩张,无序生根发芽、独木成林的生物,其他树木,无论是坚韧的松柏还是孤独的胡杨、或者优雅的柳树……都可以在园子里茁壮生长。

她此番冷着虢国公,也是对自己生气,因为是她自己一手将虢国公府扶持起来,对自己太自信,太信赖虢国公府,以为他们会自控,想来不能给与太多的纵容,否则容易出问题。

虢国公、邓盟是值得信赖的,他们现在尚且不能完全约束虢国公府的人,等到他们退休,下任继任者如何解决,到时候她去收拾,伤了两方的情谊。

邓盟:……

他看着霍瑾瑜欲言又止。

此次陛下在京中进行的这波行动,沈夏因为与虢国公府牵扯,在朝野引起的动静很大,许多人都说虢国公是被陛下立了靶子,不过深究起来,他们虢国公府这次并没有损失多少,陛下就处理了与沈夏相关人等。

不过他与父亲后来自查,引得府中人和老家那边怨声载道,显得动静大了。

跟在邓盟后面的虢国公府众人不敢打扰他们的谈话。

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陛下这意思,是不是原谅他们虢国公府了。

说来,也怨沈夏这只害群之马,若不是因为他,他们虢国公府何来这波劫难,若不是他已经血染菜市场,他们肯定要把他抽骨扒皮的。

……

入了正院,刚踏进门槛,就听到虢国公一边低咳、一边生气道:“陛下来了,你们居然不告诉老夫,一个个胆子肥了。”

霍瑾瑜扬手止住旁边内侍宣驾的声音。

“国公爷,您快躺好,您还带着病呢。”

“老祖宗,您别下床啊!陛下快来了,您躺着为好,这样陛下才能心疼!”

虢国公:“说的也对,你们再给我弄些白面,让我敷敷!”

……

此时在院中的霍瑾瑜:……

刚才才放宽心的虢国公府众人一头黑线,扶额不忍直视。

他们虢国公府的脸面就这样碎了!

邓盟神色尴尬,“府中下人愚昧,等会儿微臣就去罚他们。”

“无碍!”霍瑾瑜笑了笑。

入了屋,霍瑾瑜就看到虢故宫“乖巧”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半撑着身子,有些吃力道:“陛下来了,恕老臣不能给陛下行礼。”

霍瑾瑜两步上前,扶住他的手,“外公躺好就行。”

一旁的侍女在虢国公身后垫了一个靠垫,虢国公半躺在床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霍瑾瑜,感慨道:“陛下看着瘦了。”

说话的老人一脸心疼和关切,可是自己却满头枯败的银发,皱纹累累,裸露的双手如同干枯的树皮,筋骨凸出,满身的疲惫和苍老。

“外公你才瘦了!”霍瑾瑜眼眶霎那间泛红,抹过头,声音有些嘶哑,“虢国公府的人怎么伺候的。”

虢国公摆摆手,“我都八十多,黄土快埋到脖子了,他们就是伺候再尽心,也没办法抵抗时间。”

邓盟:“请陛下降罪,是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虢国公见霍瑾瑜眼睛越发红了,指了指邓盟,故作玩笑道:“陛下听到了,您现在不如替老臣打他一顿,也算是为老臣出气。”

“不要。朕又打不过他!”霍瑾瑜瞪着发红的眼睛,冷哼道。

“这个……老臣就没办法了。”虢国公佯装无奈道。

霍瑾瑜没说话,而是拿起一张深紫色帕子,凑近虢国公。

“陛下这是作甚?”虢国公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霍瑾瑜探身,给他擦了擦脸,见帕子上干干净净的,有些失望,“朕还以为能见到外公涂脂抹粉的样子呢。”

“……陛下。”虢国公当即老脸一红,想起之前说的话,有些尴尬地轻咳道:“谁让陛下来的太快了。”

霍瑾瑜闻言,眸光微斜,带着调笑意味,“早知道朕刚才就出去逛一下,可惜了。”

虢国公:……

霍瑾瑜接着让太医院的圣手给虢国公诊治了一番,得出结论,虢国公的病情确实不轻,这波患病将他过往的暗疾都勾了出来,在加上一些老年病,就显得来势汹汹了。

不过只要精心调养,虢国公养好病不难。

霍瑾瑜坐了一会儿,额头沁出了细汗,虢国公见状,连忙道:“快将冰鉴搬出来……咳咳……这么热的天,一个个都没有眼力见。”

一旁的冷伯解释道:“陛下,国公爷他生病,用不了冰。”

老人家夏日养起病来,实在折腾,冷不得,热不得,汗又没办法发出去,这才造成虢国公病情加重。

霍瑾瑜见状,看了看室内,窗户只开了一点小缝隙,加上帘幔的遮掩,室内视野并不开拓,显得沉闷、昏暗。

“这种环境怎么适合养病?”她起身将一些帘幔收起来,然后让人将窗户打开,“再这样下去,人容易被闷出病。”

尤其虢国公这种老年人,本身身体各项机能下降,免疫力下降,等到察觉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出了问题。

一丝凉风顺着窗户窜了进来,让众人面色一缓。

虢国公的脸色也好了些,“老夫就说过我没那么脆弱,这些人都快将我当成孩子了,孩子有我过得那么苦吗?”

邓盟一听,立马道:“孩子可比您听话,您不是孩子,您是祖宗!”

“邓盟,你找打!”虢国公顿时横眉怒目,他用手指着对方,向霍瑾瑜告状,“陛下,这孽子欺负人,您快给老夫做主!”

霍瑾瑜掩唇道:“外公想怎么罚?朕听听,看看能不能应允。”

邓盟无奈翻了一个白眼。

虢国公见状,龇起泛黄的老牙,乐呵呵道:“陛下,微臣三十七岁随先帝起事,劳累了半生,临了临了,想落叶归根,还请陛下容许老臣致仕,回老家养老!”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大惊失色,无措地看着虢国公。

虢国公若是真回祖籍,他们虢国公府还能保持现在的地位吗?

邓盟:“爹!您……”

陛下是让您罚他,不是罚您自己。

他看了看霍瑾瑜,只见她笑容变淡,眸光变得锐利起来,正欲开口。

就听她说道:“朕想与外公单独聊聊,你们先出去!”

众人见状,看了看虢国公,见他面上笑容不变,似乎忘了刚才如何放出一个“惊世”炮弹。

邓盟深吸一口气,“微臣告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告辞。

……

众人到了外间,看着内阁方向眼神复杂。

赵筱云扯了扯邓盟的袖子,“侯爷,爹真的要回老家吗?”

她看虢国公似乎意志坚定。

邓盟面色微沉,“此事要看陛下的意思!”

“沈夏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连累国公府如此,早知道他如此奸猾,就应该将他打发回老家。”邓天鹏恨恨地砸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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