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谁会拒绝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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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防正在指挥小吏将全新的《迁都令》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百姓正在围观。
区别于上一封《迁都令》,这一次将迁都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最快的一批今日就要开始。
然而……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一个文士在看到这《迁都令》后,就大声喊道:“哀哉、痛哉,荀氏一族尸骨未寒,这魏王却又一次缩短迁都准备时间,哀哉、痛哉,荀家一门几十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算了么?算了么?”
他这么一说,旁边有气节的文人附和道:“令君千古,荀氏一门忠烈,吾辈虽然不才……也愿学令君,学荀氏一门——”
然后就有人带头高呼,“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在这道声音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也一起高呼,“——不食魏禄,誓不迁徒!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一个小女孩儿从这路过,她看着众人都在呼喊,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北迁么?”
有人立刻就回应他,“要迁你迁,我誓死也要与颍川荀氏在一起,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这一句句话俨然惹恼了一干张贴告示的官兵。
有的官兵要向这些文人发难。
司马防却是无奈的一摆手,“民意不在魏,民心不可违,莫要为难这些百姓,走了……走了……”
说着话,司马防带着一干官兵离开了此间,往另外一处城门去张贴告示了。
可哪怕是行出老远,耳畔中依旧遥遥回荡着“不食魏禄,誓不迁徒”这些百姓们齐声高呼的声音。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马车正好经过,听着外面那振奋的呐喊声,隔着车窗看着百姓们同仇敌忾的样子,诸葛瑾不住的叹息摇头……
诸葛恪问:“爹这是怎么了?”
诸葛瑾“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只是可惜、惋惜那颍川荀氏一族……颍川荀氏家风高洁,荀彧的七个儿子,两个侄子尽皆是高义之人,还有那位宦官之后的唐姑娘……也是位明大理、识大义的贞烈女子啊……”
诸葛恪看着那《迁都令》,也感慨道:“王朝争霸总是少不了牺牲,曹操总是用战争与霸道换取战后的和平,可云旗公子则是用诡谲的谋略,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和平。”
“是啊……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人人都对战争厌恶,对和平渴盼,可无论是怎样的和平,都是从牺牲中走出来的!一个颍川荀氏,换取未来整个许都百姓的和平,想来……荀令君泉下有知也会瞑目吧!”
有那么一刻,诸葛瑾仿佛很能理解荀彧,理解他的抱负,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
这样的抱负,他诸葛瑾昔日何曾没有呢?
但这份抱负……如今,对诸葛瑾而言,已是烟消云散,似乎……全盘的抱负,都寄希望于儿子的身上了。
当然,儿子诸葛恪是让他骄傲的。
“不论如何,你又赢了——”
诸葛瑾闭着眼,像是悲痛的庆祝儿子,又在这“外交”层面战胜了曹操,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曹魏。
诸葛恪却是淡淡的笑了,“不是我赢了,而是我们赢了……如今我诸葛氏一族的人悉数迁于荆州,父亲的立场也该站在荆州这边了!”
这……
其实诸葛瑾早就认清了现实,他是一个明哲的人,是一个看透了事物发展本质的人。
他不会迂腐的在一条注定灭亡的道路上走到黑。
可立场的转变容易,心里头那根深蒂固信念的转变却是万难……许多时候,他都无法想象,他诸葛瑾的立场已经在荆州,已经在刘皇叔这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拘谨……
诸葛瑾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你还叫我父亲?那你就有两个父亲了。”
“只要不违背忠义……孩儿就是有两个父亲,有两份孝心又有何妨?诸如云旗公子,只要于大义大忠无碍,他便是做逆子……与其父针锋相对,乃至于改变了他父亲那傲气不可一世的性格么?最后不一样换来了好的结局么?”
随着诸葛恪的话,诸葛瑾略作沉吟,最终点了点头,他还是认同了,感慨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未来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正直感慨……
昔日的东吴使者,如今荆州的忠仆吾粲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似乎是总算寻到了诸葛恪的马车,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就闯了进去。
他的口中还“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俨然,是有要事发生。
看到吾粲,诸葛恪倒是当先开口:“吾先生,晚辈正寻你呢?云旗公子刚刚发来消息,你交代的那将家人接入荆州一事,云旗公子已经派人去办,料想几日之内就会有消息!”
“噢……”
尽管这事儿对吾粲极其重要,但现如今,吾粲要说的不是这桩事儿。
他的神情突然就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魏王……魏王已经开始迁都了,第一批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簇拥着他的五舆马车,往洛阳方向去了……”
第一批?
诸葛恪神色微凝,紧接着,他连忙问:“百姓呢?可有百姓追随?”
“没……没有……”吾粲对这件事儿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惊骇的张口:“只有兵……没有民,就连,就连一个百姓也没有……”
这……
吾粲的话让诸葛瑾与诸葛恪彼此互视,目光交汇,像是彼此间心领神会,默契的觉察到了什么一般。
诚然,这只是曹操第一批北迁的队伍,后面还会有二、三、四、五批……但若这一批只有兵,没有民……一个都没有的话,那也很能说明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一次外交层面的许都争夺战,无论是城池还是百姓的争夺上,荆州与关麟均是完胜!
而他曹操与曹魏剩下的唯有灰溜溜的离去。
……
……
一切的博弈,最终以曹操放弃许都城落下帷幕。
城门口,无数魏军兵士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北撤离,他们需要经过兖州的陈留,然后过虎牢关,最后抵达洛阳城。
夏侯惇也在车队中,他尽管瞎了眼,可他的心却仿佛再没有比此刻更透亮,他的面颊始终朝着许都城的方向,那无法睁开的双眼,眼角处竟凝结了一层冰霜。
原来是那滚烫的泪落下,随即又凝结在了一起,二十年了……将近二十年了,大魏曾因为这许都而辉煌,可今朝……却注定要因为离去这里而落寞。
毫无疑问,今时今日的大魏……已经陷入了至暗时刻。
夏侯惇不甘……他想咆哮一番,想宣泄自己心头的愤怒,可想想他的双眼,想想那想象中天穹上的景象,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终究,他麻木了,他意识到……他哪怕是再咆哮,再愤怒也于事无补,除了……徒增悲伤而已。
魏军多是骑兵,似乎因为撤出这许昌,撤出他们坚守了二十年的地方,就连马儿也开始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很沉重,像是不堪重负。
而除了这浩浩荡荡的骑队外,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
没有多余的百姓,没有多余的氏族,乃至于,就算是那些将领的家眷组成的马队,也显得形单影只,极为落寞与萧索。
“汉南……”
终于,夏侯惇忍不住问向同一处马车内的李藐李汉南,“你说……这北迁的队伍只有兵没有民?现在……也是如此么?”
李藐幽幽的叹出口气,也不知道是最终完成任务后的释然,还是替曹魏,替曹操,也替这位待他不薄的夏侯大将军的惋惜。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去的那句大实话,“依旧是只有兵,没有民——”
听到这一句,夏侯惇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或者说……想最后留下的诸如‘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们’、‘我会回来的’这样的狠话深深的咽回了肚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将朝向许都方向的面颊转回,他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这一刻的悲痛,他注定今生难忘!
就在这时……
“禀大将军,大王传李军师去他的马车上议事!”
一道声音的传出,让李藐的精神猛地一震……心里下意识的嘀咕着。
——『召我议事?议什么?』
不等李藐深入去想,夏侯惇的声音已经传出,“汉南已经入霸府,大兄有事寻你也是理所当然,快去吧……莫要误了大事儿。”
“是……”李藐连忙答应一声,就下了马车,跟着虎贲军往往曹操的马车处行去。
……
这边,虎贲军引领着李藐驾马向前。
所经过的马车中,车帘微微抖动了下,俨然……车内有人偷偷的窥视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是司马懿……
司马防作为京兆尹,司马懿作为曹操的属官,自然不可能留在许都,可眼看着这一幅“只有兵,没有民”的北迁画面,“唉”的一声,司马懿不由得幽幽的叹出口气。
说起来,司马家这一趟北迁,一共安排了六辆马车,女眷三辆,几个弟弟两辆,倒是司马防特地把司马懿安排在最前,与他同坐一辆,俨然……是有话想要交代给这个司马家最有才华,最有希望的儿子。
“这一次,无论是许都城,还是这里的民望、民心……大王均是完败啊!”
司马防罕见的表态,是一声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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