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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火引燃而沸腾的江水,再一次将数以万计的魏军兵士,也将那支最熟悉此间地形的淮南水军彻底的燃烧、煮熟!

无数尸体漂浮在江心处。

那煮熟了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却成为了江中的鱼鳖最可口的食物。

江水依旧滚滚向东流淌,可这里的人儿……却是已经再不能找到归家的路。

庐江北境,六安县。

“哒哒哒”的马蹄声显得凌乱……

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身后还有几十亲卫,他们正在疾驰……

城楼上的守军刚刚听闻“江心遇伏大败”的消息,这时……每一个魏军的兵士都有些杯弓蛇影的味道,听到城楼下的马蹄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那为首的校尉颤巍巍的高喊:“来人是谁?”

似乎……

这些守军……无比惧怕敌袭!哪怕只有几十骑。

风声鹤唳!

整个庐江以北,遍布的是风声鹤唳。

“是我,徐晃,快开门……”

沙哑的声音响起……

来人是徐晃,只是,此刻的他整个人灰溜溜的,宛若从煤炭中走出一般,他身后的亲卫也是如此……

整个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说起来,就在今日清晨……徐晃的淮南水军中了关麟的诡计,整个船队……两万多人被包围在大火中。

局势可谓是千钧一发。

徐晃几乎觉得命……就留在这里了。

得亏……在最后的时候,有亲卫在敌人的火船中寻到了一条小船,徐晃与这些亲卫迅速的登上小船,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小船本是给“火船”上的水手最后时刻逃生用的。

但没想到徐晃攻的这般果决,那些最后留守的水手,还不及登上小船逃生,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如此,徐晃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但……他是狼狈的逃回来了,可……那些追随着他一起战斗的淮南水军,又回得来么?

“嘎吱……”

黄昏之中,那沉寂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似乎……是因为徐晃的归来,城池上的守军都提起了几分精神。

但……

“咚”的一声,进入城门后,徐晃翻身下马……然后,他转过身,又是“啪嗒”一声,他跪了,他朝着那江面的方向跪了。

“没了……几万兵,一百多艘船……就……就这么没了!”

“我是个罪人……罪人……”

说着话,徐晃就要拔刀自尽……可手摸到腰间才发现,他的将军佩刀早已丢了!

他下意识的又去取斧,但……那“贯石斧”也一并丢了……

“呵……”

徐晃不由得苦笑。

一个将军,连自己的武器都丢了,连自刎……都没有随身的兵刃。

讽刺……

这是好极致的讽刺啊——

“徐公明你在干嘛?”

这时,张辽的声音,遥遥传来……他的病尚未痊愈,但已经能下地了。

他已然知晓这一场败绩,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徐晃心中的悲痛,他大声嘶吼道:“不就是一场败仗么?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大魏的武将,谁没败过?公明……你何必妄自菲薄!”

张辽的话有点儿扎心!

但……这就是事实。

好消息是,这话……让徐晃心里好受多了。

……

……

今日的芜湖港有点冷。

街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对于这等乞丐,人们总是避之如蛇蝎。

只是……这种时候,百姓们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江东变天后,全新的发榜告示下,没有人去留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乞丐背着个包裹,准确的说,这不是个包裹,更像是不知是谁晾在屋外的亵衣(女子的内衣,肚兜的前身),如今看来,这红色的亵衣几乎已经染成了漆褐色。

这乞丐走到港口,伸出手,分开了蓬乱般的乱发,露出了满是污秽的脸,一双眼睛,流出泪来。

从建邺城到芜湖港,虽然距离不远,可他既要躲开满城的追捕,又要筹措路上的盘缠,更要隐藏他的面容,一路到这边委实不易。

无疑,这个乞丐正是曹丕。

建业失陷,看守他的东吴兵士自然做鸟兽散,他是趁乱逃出城的。

好消息是……他总算重获自由,再不用任人宰割。

坏消息是……这里距离大魏千里之遥,他……他又要怎么回去?

从建业到芜湖,哪怕只是两百余里的路程,失去了大魏使者、魏王之子的头衔后,再没有人把他当做一回事儿,这一路,都是偷窃、乞讨,被人揍过,被狗追过,而今……他……他总算到芜湖港。

只要能过江,到了淮南那边……

那……那就是大魏的地盘,他……他也就能逃出生天。

他身边的包裹中,除了有一些与狗争抢的食物外,还有两个小盒子,那是他的好兄弟吴质与刘桢的骨灰。

因为时局的变幻,受到孙权的迁怒,吴质与刘桢被活活杀死在他曹丕的面前。

没有人给他们收尸首,曹丕就花重金……想方设法买来他们的尸首,请人将他们焚化。

留下这么一点点的骨灰,他要将这兄弟的骨灰带回大魏,他们已经客死他乡,总要让他们落叶归根。

曹丕是个重情义的人。

但……现实条件是,他曹丕……连渡江的钱都没有!

谁能想到,堂堂大魏的公子,如今却是为财所困……

当然,曹丕很有经验,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蓬头垢面下,又能躲避官兵追捕的赚钱方法——乞讨!

他像是很有经验的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搁在地上,免得这包袱散落下来,而后‘呜哇’一声,接着无声哽咽,双手擎天,双膝跪地,小鸡啄米似的用脑袋磕向地面……

“行行好,各位老爷夫人行行好啊……”

不时的有人看他可怜,会丢下几个铜板。

倒是奉命追捕曹丕的官兵走了又来,可没有一个人去盘问这个乞丐……

谁又能想到,堂堂大魏的公子会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

更不会有人想到,大魏的公子能喊出那些卑微到极致的乞讨话术: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来个穷要饭哎——”

“大娘好,大爷善,可怜可怜俺这个穷光蛋——”

“给个饼,给口饭,祝恁长命又康健——”

曹丕卖力的大声喊道,声音极尽嘶哑……

是啊,一路乞讨,一路人情冷暖,他的嗓音已经彻底的变了,变得沧桑了许多,若不是因为健硕、挺拔的身子,任凭谁都要以为这乞丐怕是至少年逾半百。

就在这时……

一艘船入港。

一个清秀的公子从港口上走了下来,身后还有不少随从,港口处……像是早有人便衣打扮在此等候他。

恰恰这位置距离曹丕并不远。

那公子下来后,连忙就问:“逆魏的公子,那曹丕搜捕到了么?”

“回禀公子,没有!”

问话声与回答声都很大,自然也吸引到了曹丕的注意力。

尽管……曹丕觉得来者不善,不该表现的太过刻意,但……那两人的对话还是吸引到了他,他忍不住余光望向那清秀的公子。

可就这么一看,曹丕浑身一个颤粟……

因为,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关麟!

要知道,关麟的画像早就传遍了北方,曹丕如何能不识得?

他连忙把头埋低,像是畏惧关麟的目光,亦或者是……关麟本身所带来的威压,让他抬不起头来。

似乎……是因为周围只有这么一个乞丐,又或许是因为关麟并不畏惧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继续抓捕,那曹丕乃曹操之子,若然抓住可为人质,可为三军祭旗,但……若是放他回去,那势必后患无穷……”

“喏!”

随着一干便衣兵士的回应,关麟迈步像是要向前走。

可步子方才迈出一步,他像是注意到了周围的乞丐,补上一问,“这江东,如此多的乞儿么?”

便衣兵士回答道:“近来战乱频繁……百姓们惶恐不安,人心惶惶,不少人举家迁徙,也有山贼趁机劫掠,倒是平添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乞丐的数量自然也变多了不少。”

这话,让关麟微微颔首,他从怀中取出一小袋钱币抛到曹丕身前的盘子里,关麟还特地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慰道:“要坚强,一切都会好的!”

说罢……他踏步离开,不再留恋,却是用一如既往的声音……补充着吩咐那些便衣兵士一句,“发出告示,全城搜捕曹丕,要重赏……死活不论!”

说罢,关麟已经踏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陆逊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乞丐一眼,也上了同一驾马车。

这……

倒是此刻的曹丕,他宛若在短暂的一刻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般的境地。

喜的是,关麟富有且慷慨,这一大袋钱,或许足够他顾一个船夫……渡江而去,到得那淮南……逃出生天。

悲的是,他必须更快一点了,因为关麟……是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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