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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落地窗是完全打开的, 甚至没有完全拉上窗帘。

银色的月光透过明净的窗玻璃倾倒在木质的地板上,涌入的风将淡蓝色的窗帘掀了起来,透过笼罩着窗帘的轻纱,能看见宽大的书桌前亮着一团莹蓝色的光。

光将内海将人的脸照亮了。

他的长相和琴酒手中的那张照片完全不一样——如果以现在的面貌来看, 即使拿着那张照片也难以认出这就是目标内海将人。

原本照片上的内海将人是个穿着格子衫、身材有些圆润外加发际线偏高、还带着黑框眼镜的典型程序员形象, 但此时的他看起来形销骨立, 瘦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 衬衫空荡荡地挂在他的骨架上。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并不好, 眼皮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眼珠里布满细密的红色血丝。

内海将人坐在书桌前,他面前打开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重要工具。

他操纵着鼠标,打开了一个弹窗,输入一串代码之后便跳出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株世界树。

或许是因为正在加载中的原因,灰色的世界树图案自下而上地一点一点被灿烂的金色填满,逐渐亮了起来。

当金色将世界树彻底点亮的时候, 完整的、枝叶繁茂的金色世界树倒映在内海将人的瞳孔里, 像是被点燃了。

内海将人这才缓缓地向后仰,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他抬起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上被倒映出来的影子, 树影被月光剪碎, 构成了像是乌鸦一样的图案。黑色的乌鸦停驻在天花板上,无声地注视着他此时无异于“背叛”的行为。

那个如同他父亲一样的男人死了,只剩下被镶嵌在相框之中的黑白相片。

乌鸦般的组织成就了枡山宪三,同样也毁灭了他。而所有导致了他死亡的人, 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浓重的仇恨和刻骨的痛苦让内海将人很快就消瘦了,支撑着他的只有胸腔之中以仇恨为养料而燃烧的火焰。

直到眼眶中传来干涩的感觉, 内海将人才缓缓坐直,再度操纵着键盘。

他进入金色世界树的系统之中,这个原本被停运的系统立刻弹出了红色的警告,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起来,几乎将整个屏幕占满。

内海将人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这屏幕上满满当当的红色感叹号的警告动摇分毫。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几乎出现了残影,按键的敲击声在室内紧密地响起。

在输入代码之后,弹窗的最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输入框——输入授权码。

内海将人将授权码输入其中,以管理员的权限直接暴力进入了其中一个被他标红的账户。

文件列表之中大多都是视频文件,他点开了其中一个。

他没有打开声音,视频是静音播放的,但不需要声音,内海将人只凭借画面也能明白这段视频之中发生了什么会令全世界都惊愕的事情。

“什么逆转时间的洪流……什么让死人复生……”

内海将人一边低笑一边自言自语起来,他用手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

“如果早知道的话……如果早知道的话……”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的低音像是不甘,又像是哭泣。

内海将人用力地咬紧了牙,身体颤抖着伏下去,口腔里的铁锈味瞬间便弥漫开来。

*

铃木财团旗下的椿岛酒店将要举行的宴会就在周日的晚上。

但是直到宴会开始前的两个小时,降谷零都没能收到现任搭档鹿见春名发来的消息。

降谷零下意识猜测——鹿见春名大概又是熬夜打游戏或者看漫画,直到现在都没睡醒。

他得去逮人,不然就不能按时到宴会现场了。

降谷零开车前往鹿见春名所住的米花町的公寓,敲了几次门之后他发挥了一些小手段直接打开了门——然而公寓内空无一人。

降谷零在屋内转了一圈,凭借他的经验,单从公寓内的生活痕迹来判断,公寓的主人至少有两天不在这间公寓里了。

那么问题来了,鹿见春名人呢?

降谷零忍不住想。

难道……这家伙又叛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根据诸伏景光告诉他的那些情报……什么冲冠一怒为萩原、什么恋爱脑冒着杀身之祸救卧底,归根结底就是三个字“他超爱”。

再次叛逃的话,琴酒可能真得给他喂枪子,质问他为什么看不住一个大活人了。

委实说,降谷零也没想到鹿见春名能为了萩原研二做到这个地步。

告死鸟从之前一直随波逐流,好像对人生没有任何追求……直到最近,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追求的目标一样,突然开始动力满满。

“他超爱”的恋爱脑告死鸟,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萩原研二抱有不一样的感情,如今积极地想要彻底毁灭组织也都是为了能安心和萩原研二在一起,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来,降谷零都不奇怪。

降谷零心说,如果组织真的在鹿见春名的帮助下毁灭了,他一定会说服公安给萩原研二颁发一个奖章的。

他一边思考,一边拿出手机,给鹿见春名发了一则短讯。

[你在哪里?]

他过了一会儿才收到了回复,是一串地址。

降谷零盯着他发来的地址,输入到导航软件之中看了一下——这个地址,怎么隐隐约约有点熟悉呢?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警察宿舍吧?而且还是警备部机动队的宿舍……

他回想了一下认识的警察里在警备部机动队任职的人,脑子里只能浮现出两个名字: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排除松田阵平之后,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萩原研二,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个想法在降谷零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他抱着五味杂陈的复杂微妙的心情,驱车开到了萩原研二所住的警察宿舍楼下。

他从楼后的小门乘上电梯,按照鹿见春名给的地址来到了那层楼,找到门牌号后,足足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敲开了门。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鹿见春名至少在萩原研二的宿舍里待了两天……这两天里到底干了些什么,降谷零不敢细想。

敲门声响起之后,大概一分钟,门就打开了。

来开门的是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大概早就知道他会来,露出了微笑。

“安室先生,你来了。”萩原研二退开一步,让降谷零进门,“是来接小诗的吧?”

从萩原研二的态度之中,降谷零察觉到了一件事——萩原研二大概还不知道他们几个的关系已经在鹿见春名那里暴露了,现在还保持着伪装。

降谷零一边进入玄关,一边伸手在萩原研二的肩上拍了拍。

“别装了。”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装什么?”

鹿见春名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接话:“是指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不认识这个警校同期的事情。”

“诶?”萩原研二的动作静止了,他的思维如同齿轮生锈一般卡顿了,直到过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声调顿时拔高了,“——诶???”

看到有个人比自己还震惊,降谷零顿时舒服了,甚至能够忽略因为看到鹿见春名从萩原研二的卧室里走出来而产生的微妙的情绪。

这两个人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住在同一间卧室之中到底做了什么,降谷零一点都不敢想。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鹿见春名和降谷零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凝滞在鹿见春名的身上,“小诗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演戏的时候心里其实在偷偷笑我吧!”

高个子的青年警官露出了十分不满的忿忿表情,扑上去用两只手的手掌贴在鹿见春名的脸颊两侧,用力的挤压让那张脸挤成了一团,脸颊肉和嘴唇都因此而嘟了起来。

“没有笑……”鹿见春名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双手握着萩原研二的手腕,将挤在自己脸上的两只手放了下来,这才能继续正常地说话。

“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三年前我就知道了,没告诉你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而已。”鹿见春名撇了下嘴,“再说了,那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反而是不妙的时机吧。”

组织内的成员以某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和联系,当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根本无法确认鹿见春名的立场,况且降谷零卖了他这件事在先,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他确实不在意这件事……和同期之间的关系也只会被当成把柄拿捏。

——随时有可能爆炸的不安定的炸弹。

一定会被这么认为吧?

“那……”萩原研二得到答案后又有些忐忑不安,“小诗会生气吗?关于我在你面前伪装这件事。”

“我完全不在意。”鹿见春名十分笃定地说。

他抬起金色的眼睛来,璀璨的日光被固定在他的眼底,倒映出萩原研二的面容来。

“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我知道研二和我相处时都处于真心就好了。”

只用确认心意是真实的就足够了,只要感情不是虚假的就好了。

鹿见春名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就像他即使被全国通缉,只用漫画和游戏就能依然保持精神稳定的情况活下去,并且没有因此而愤世嫉俗、出现什么反社会人格来一样。

就像他也有“亚人”这个秘密瞒着萩原研二一样,萩原研二为了同期的安全在他面前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事情,他不会因此而生气。

鹿见春名说出这句话来时,脸上的神情、眼角眉梢都变得柔和下来,金瞳专注地凝视着恋人,目之所及中只剩下那抹格外浓郁的紫罗兰色。

“我只在意研二的心意。”

鹿见春名的表情专注又认真,语气庄重地就像是宣誓。

萩原研二呼吸一窒,破防般长长舒了口气,伸手圈住鹿见春名的腰,低下头来将下巴搁在鹿见春名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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