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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欢告死鸟——因为诸伏景光。

但他对告死鸟的心情格外矛盾。

降谷零知道代号为告死鸟的鹿见诗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坏人……甚至他的性格中有偏向于好人的、善良的那一面。

看在告死鸟不惜豁出自己的生命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命的份上,他就无法对这个人抱有很大的恶感。只是他知道这件事知道的太晚,等他知道了一切的时候,鹿见春名已经因为他而重新回到组织之中了。

他亲手送一个想要脱离组织、为此而叛逃流亡了四年的人回到囚笼之中,他折断了这只告死鸟的翼翅。

要说不后悔吗?一点愧疚都没有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降谷零不会为了自己曾经做出的任何抉择做借口,也不会让自己沉溺在过去的选择之中……他是卧底搜查官,他是公安警察,他的肩上背负着樱花徽章所赋予的责任,所以必须向前看,也只能向前看。

但降谷零没想过,将告死鸟带回组织所带来的连环效应会是诸伏景光的暴露——他甚至没法把这件事告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要怎么告诉他们呢?“你们的救命恩人害死了诸伏景光”……这种话只会让他的另外几个同期也陷入痛苦挣扎之中。

如果最开始没有带走告死鸟,诸伏景光就不会暴露了吧?

失去挚友的痛苦、牵连了想要脱离罪恶向上的人的愧疚、对自己曾经选择的后悔……三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才造成降谷零对待鹿见春名的态度如此怪异。

厌恶、但说到底是对自己的厌恶,痛恨、其中又夹杂着对自己曾经所做作为的痛苦,他现在是矛盾的集合体,和对待黑麦威士忌时莫名其妙的不爽完全不一样。

“欢迎回来。”赤井秀一对待鹿见春名的态度就十分平常了。

他和鹿见春名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焦急,除了两年前共同执行过金森正树的任务之外,平时就算见到了也是简单的点点头而已。

对于鹿见春名的失踪,见过他的人都知道大概会死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当时的搭档琴酒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组织里的其他人就更加不敢触TopKiller的霉头了。

“情报搜集好了吗?”琴酒没有寒暄的想法,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降谷零。

“OK了。”降谷零点点头,拿出了一叠照片来,依次排放在桌面上,“目标平田孝太郎正在为了选举而进行拉票演讲,根据他的应援办公室刚刚公开的最新行程,他会在后天的时候,在代代木公园进行露天演讲,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市民来观看他的演讲。”

“我能走吗?”鹿见春名等降谷零说完了话才询问。

“在这里听完,你也参与这次任务。”琴酒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之后有别的事情。”

鹿见春名回来的时机十分突然,琴酒刚好打算和赤井秀一、降谷零三人一起共同执行一个暗杀任务。虽然时间突然,但琴酒也没有太猝不及防,鹿见春名的前搭档苏格兰是个叛徒,那么告死鸟就仍然和他组成临时搭档,既然琴酒要参与任务,告死鸟理所当然也要参与。

“代代木公园吗……”赤井秀一想了想,“这个公园在很繁华的商圈里,附近高楼大厦不少,应当会有很多合适的狙击点,想杀死他并不困难。”

“大白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狙击吗?”鹿见春名有些惊讶,“这样不会太高调了吧?”

“这是警告。”琴酒瞥了一眼鹿见春名,“平田孝太郎背后的人在和组织作对,平田孝太郎一死,他背后的人应该明白组织的态度了,如果他还选择继续捣乱……”

冷酷的银发杀手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森寒气息的微笑来,像是追逐猎物的鲨鱼。

“平田孝太郎有望成为下一任交通大臣,到时候组织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降谷零十分含蓄地开口,“他所在的政党最近为了拉票过火了,组织旗下的很多资产都受到了波及。”

这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组织怎么可能在政界没有人呢?政商两界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和组织有牵扯,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下来早就已经深陷其中了,很多大人物的手脚都是不干净的,哪怕是为了保自己,也会保组织。

平田孝太郎一死,组织理所当然就可以扶持自己选中的傀儡上台……然后将交通大臣的位置牢牢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我和黑麦负责狙击,两点行动。”琴酒碧绿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人的脸,最后停顿在鹿见春名的脸上,“如果狙击失败,波本,你和告死鸟就负责追击,务必在代代木公园就杀了目标。”

降谷零点了点头:“明白,之后我会调查清楚代代木公园具体调配的安保力量的,稍后我会把资料整理成电子档发送到你们的邮箱里。”

简短的碰头会议结束了,暗杀计划并不需要做的多么详尽,事无巨细只会导致事情朝完全没有准备过的方向发展,顶级的杀手向来擅于随机应变。

琴酒给了鹿见春名一个眼神,带着他一起离开了。

琴酒的保时捷356A就停在地下停车场内,鹿见春名从善如流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随口问:“去哪?”

“研究所。”琴酒简短地回答。

保时捷346A开始行驶了。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也同样算不上短暂,在鹿见春名失踪之后,谨慎起见,研究所整体搬离了一次,现在隐藏在一家工厂内——一家做宠物食品罐头的工厂。

为了符合工厂的特点,最外面的公司中还养了不少猫猫狗狗,琴酒的保时捷356A开进去的时候,鹿见春名听到了不少猫猫狗狗的叫声。

刚才在酒吧里有波本和黑麦,琴酒不好开口,直到此刻他才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坠海?”

琴酒从挂在车前窗的后视镜当中冷冷地注视着鹿见春名。

“你不是战斗力那么弱的人。”

当怎么都找不到鹿见春名的时候,琴酒就怀疑这又是鹿见春名故意的——毕竟这家伙可是跑路了四年才被找回来的,这时候趁机跑了也不算奇怪。

否则这件事情很难说通,当时莱昂的保镖都被他们两人给干掉了,莱昂自己受了伤,插翅难逃,唯一说的上危险的是船长控制着的炸弹……他琴酒面对炸弹都安然无恙,怎么告死鸟就出事了?

“我只记得重要的限定特典周边掉进海里了。”鹿见春名十分郑重地回答,“为了保护我珍贵的周边,我就跳下去了……但是好像有点倒霉,在水里抽筋了,一不小心就沉到海底去了……至于其他更多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被海水压迫、还撞到了脑袋,其实记不太清了。”

琴酒信吗?

琴酒……说实话,他不得不信,这时候要是让他说一句话,他只会说死宅真恶心。

至于失忆……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两年前告死鸟刚回到组织来的时候,似乎也有记忆不清晰的情况发生。

保时捷356A停在了研究所大楼的地下,他带着鹿见春名下了车,用虹膜识别打开了电梯,带着他来到宫野志保所在的那层楼中。

宫野志保正在办公司里翻越资料,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到鹿见春名的瞬间,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脸上惊讶的表情。

“……告死鸟?”她头晕目眩地轻声说。

告死鸟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琴酒没有废话:“带他去做个检查,详细的检查。”

这是命令的语气,宫野志保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将一张书签夹在刚刚看过的期刊之中,合上那本学术杂志,站起身来走向鹿见春名。

“跟我来吧。”

她说,带着鹿见春名走出了研究员办公室。

琴酒没有跟上去,走在银白色走廊之中的只有她和鹿见春名两个人,两人的脚步声几乎重叠在一起。

宫野志保的声音压的很低:“你不是离开了吗?两年了……你为什么回来了?”

就像其他人都认为告死鸟死了一样,知道鹿见春名是个不死者的宫野志保并不这么觉得,她只以为是告死鸟终于忍受不了残忍的实验、终于打算逃跑了。

两年的时间,两年了,组织都没有找到关于鹿见春名的任何踪迹,只要他想,他本来可以跑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从此组织的手再也无法伸到他的身边了。

明明知道回来之后会被无比冷酷残忍地对待,告死鸟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是宫野志保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因为我是组织忠心耿耿爱岗敬业的好员工啊。”鹿见春名又拿出了刚才糊弄琴酒的那一套说辞,“我这两年的经历那叫一个波澜壮阔惊心动魄,我对组织的忠心琴酒听了会沉默,BOSS看了会流泪。”

宫野志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啊?”

“我可是从海上单枪匹马游泳回来的,游了整整两年,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回组织来打工,有我这么努力的下属,BOSS和琴酒不得感动死?”鹿见春名沾沾自喜。

BOSS感不感动宫野志保不知道,但她看得出来琴酒满脸都是想杀人的烦躁。

“你猜我信吗?”宫野志保欲言又止。

“你信,你当然信了。”鹿见春名停下脚步,认真地注视着她,金色的眼底浮动着暗芒,“你还相信我的确记不清很多事情了,不是吗?”

宫野志保隐约察觉了什么。

她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