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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在七年前叛逃?因为不想再接受组织的人体实验。

——为什么要在失踪两年后回来?因为想报复这个残忍对待他的组织。

鹿见春名的每一个行动都是有缘由的。

从他身上时不时会带点血就能看出来,他所接受的实验绝对不会是温情的。超自愈这种神奇的能力,不受很多伤的话是无法准确测量的吧?

而他两年前每次开车送鹿见春名去研究所时,实际上就是送他走入囚笼与地狱,再带着满身伤痕离开。

从见到鹿见春名开始产生的上扬的情绪很快就低落了下来,诸伏景光的表情有点沉闷。他走到茶几边,拿起了鹿见春名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

能放在茶几上的东西,实际上就相当于默认是他能够看的,如果是重要的、需要保密的东西,鹿见春名甚至不会带到这个安全屋来让他知晓有这么个东西的存在。

文件袋里是抽出来一半的报告,诸伏景光将报告拿出来看了一眼。他不懂报告中的数据和图片,目光直接凝聚在最下面的结论上。

——间歇性失忆症。

毫无疑问,这是研究所为鹿见春名出具的身体检查报告。

在不知道研究所负责人宫野志保早已和鹿见春名狼狈为奸暗通款曲的情况下,诸伏景光当然不会怀疑这份检查报告的真实性。

间歇性失忆症的诱因很多,外力、心理……诸伏景光更倾向鹿见春名是因为实验而导致的心理问题才诱发了失忆症。

剩下的身体报告一切正常,除了间歇性失忆症之外,鹿见春名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异常健康。

他将这叠报告放进了文件袋之中,随后响起的就是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诸伏景光偏头看了一眼,鹿见春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体上还挟着一些水汽。

没等诸伏景光开口询问,鹿见春名就告诉了他后天在代代木公园要执行的暗杀任务。

“任务目标是平田孝太郎……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谁,只听波本说这家伙是个议员,最近好像在竞选,据说有望继任交通大臣?”鹿见春名耸了耸肩,“但是好像这个党派和组织很不对付,所以决定杀掉他了,琴酒和黑麦负责狙击,我和波本灵活行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就负责补刀。”

“平田孝太郎……”诸伏景光沉吟,“我明白了。”

两年前,组织也用差不多的手段对付了鸟羽干事长,而平田孝太郎就是鸟羽干事长曾经的秘书。在鸟羽干事长倒台之后,平田孝太郎就找了新的靠山,打算继续仕途……作为秘书,他知道不少和组织有关的事情,如果平田孝太郎利用这些隐秘打击组织,将会造成一定的麻烦。

既然如此,还是直接让这个会造成麻烦的家伙从根源上消失的好。

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要不要插手,最终放弃了。

既然参与任务的有降谷零,那么决定公安做不做出行动的人就是降谷零了,他既然已经隐藏在暗处,就没有必要再横插一脚。

他在心里默默地将自己的调查目标重新排列了一下。

组织内的事情有降谷零在跟进,他可以不用过多关注。既然发现了鹿见春名身上的异常,那么作为一个幽灵,他躲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调查那些隐秘的研究才是更好地。

降谷零靠近不了研究所,不代表他不行。

……

和诸伏景光的见面时间并不算很长,他们不适合长时间待在一起,于是在简略地交换了彼此掌握着的情报之后,两人很快就从安全屋离开了。

鹿见春名也没别的事情干,在路过便利店时,看见了透明橱窗玻璃上张贴着的一番赏海报,于是路过便利店的脚步一拐,又走了进去。

但鹿见春名没想到的是,这便利店里还有他的熟人。

他刚踏入便利店的大门,便和正在结账的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面面相觑。

率先打招呼的人是赤井秀一。

他不动声色地对鹿见春名露出自然的微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鹿见。”

“确实很巧。”鹿见春名扫了一眼赤井秀一拿着的购物篮中的商品,那基本是些调味料和速热便当,还有几盒纳豆,都是很正常的日用品,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好奇的是赤井秀一身边那位看起来和他关系亲密的女性——黑发,面容秀美,眉眼之中透露出温柔的意味来。

而从这五官之中,鹿见春名看出了一点熟悉的轮廓。

“这是我的女朋友。”赤井秀一注意到了鹿见春名的视线,简略地开口,却没有说出宫野明美的名字。

鹿见春名对赤井秀一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也没有要多探究这个卧底的底细的兴趣。抽一番赏的兴趣消褪,他点了点头便退出了便利店。

对鹿见春名感兴趣的人反而是宫野明美。

她注视着鹿见春名的离去的背影,声音压低:“那是……鹿见?”

宫野明美只说了这个姓氏,但她很清楚鹿见春名在组织内的代号——妹妹宫野志保也对她提起过这个特殊的人。

“原来就是他啊,”她轻轻地说,“好少见的发色,他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赤井秀一心中微微一动。

他默了默,才意味深长地开口:“——确实是个特别的人。”

*

东京市内关于各种爆炸物的警情就没少过,身为爆处班的王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每天除了出外勤就是出外勤,连吃饭都是在警车上解决的。

现在是春末,气温已经逐渐升高,大热天穿几十公斤重的防爆服无疑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拆完被意图报复社会的社畜安装在写字楼内的炸弹之后,萩原研二整个人疲惫地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怎么了?”松田阵平很疑惑,“黑眼圈好重……我记得昨天也没有加班到很晚,你熬通宵了?”

萩原研二摘下了防爆的面罩,黑发被汗水打湿了,额发黏在他的额头上,深处的汗水沿着鬓角滚落,虽然眼下挂着十分明显的青黑之色,但那双如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却很亮,像是星光揉碎后被凝固在他的眼睛里。

“跟熬夜也没什么区别。”萩原研二长长叹了口气,“……大概就睡了后半夜吧。”

“……你干嘛去了?”松田阵平有些错愕,“难道又半夜偷偷地躲起来发邮件?”

“我才没有半夜偷偷发!”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擅自揣测相当不满,“而且……现在也用不着发邮件了。”

他的语气低了下来,声音很轻,弥散在燥热的空气之中。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明白萩原研二说这些话的意思。

在所有人基本都对鹿见春名还活着这个可能性持悲观态度的时候,只有萩原研二坚信鹿见春名一定还活着,就连身为幼驯染的松田阵平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息——海难就和空难一样,是生还率无线趋近于0的危机事故。

在没有及时救援、也没有任何求生装备的情况下,人类要怎么才能在无边无际的海中生存下来?

可萩原研二就像完全不明白现实的残酷一样,固执地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松田阵平劝说不了,只能选择放任自流。

“你是彻底放弃了,还是……”松田阵平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萩原研二的表情,“鹿见他……?”

在提起那个名字时,萩原研二几乎克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连带着紫罗兰般的眼睛也轻轻弯了起来。

松田阵平也就明白了,诧异地挑起了眉毛:“他回来了?真的吗?”

海难沉船事故之中生还?——如果这不是奇迹,那就是萩原研二的幻想。

“你确定不是做梦?”

“我亲眼看到小诗了。”

萩原研二认真地反驳。

“怎么可能是做梦,”萩原研二为幼驯染的质疑十分不满,“我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小诗还睡在我身边呢。”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乎一天的时间,萩原研二也还能回忆起来看见鹿见春名时的心情。

两年来沉淀的等待和希望在那一刻生根发芽,开出了欢欣的花。深夜的窗外还响着微弱的蝉鸣,但他的世界之中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冷薄荷的气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那双属于鹿见春名的金色眼睛很亮,像是耀眼的阳光,也像是灼人的焰火,辉光在他的眼底跳动。

在那短暂的瞬间,属于萩原研二的夏日提前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