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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昌很感激总理勤王军的马世龙。

马世龙,早就发现了吴自勉手下这支精锐力量。

被派来勤王的都是各镇精锐,尤其在经历西军大哗变之后,留下的更都是铁杆精锐。

打起仗来,军事技能个顶个都是人中翘楚,但延安营的精锐方向不太一样。

杨彦昌这种地域型猛将,出了延安府,甭管哪路官军都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论兵甲士气,他们不行;论令行禁止,他们也差多了。

但是唯独在对待百姓的纪律上,从边境赶来的昌平蓟镇、保定山海、山西固原、延绥临洮、宁夏甘肃,任何一支勤王部队都比不上延安营。

总理马世龙看出延安营的特点,不论驻扎在哪里,都能对当地百姓秋毫无犯,左思右想,就找吴自勉把这支部队分了出来,让他做了民兵提调,负责在京畿之地招募民兵。

要求就一个,想办法让百姓自带干粮投军,能招募多少就招募多少。

马世龙的这道命令,救了杨彦昌。

否则他手下这支来自延安卫的部队就哗变了。

延安营的纪律并非来自杨彦昌的严格约束,这五百人马千户以下,百户总旗小旗,七成都姓刘,旗军绝大多数也姓刘。

换句话说,在勤王边军普遍有半年以上挨饿经历的情况下,延安营这支部队的士兵只挨过几天的饿。

他们一直习惯自给自足,所以没抢掠过百姓,小偷小摸也不屑于做。

但是在蓟镇屯兵,实在是太饿了。

这一点上他们还不如勤王军,人在饥饿时会想到温暖的家,边军们基本上都没有温暖的家,回家还得挨饿,他们不一样。

他们的延安卫,有刘四爷供给充足的粮草,所以大伙都寻思,不行就回家吧?

杨彦昌一再劝阻,眼看就要劝不住了,马世龙发来调令,把他高兴坏了。

找上王自用,王自用也很高兴,说这事好办,只身去了通州。

通州是漕运的终点站,几天时间,王自用这老陕弄来半人高的册子,漕帮罗教徒的、徐鸿儒闻香教的,转眼募来三千多人。

随后又通过这帮人,在北直隶山东一带煽动百姓。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杨彦昌刚在玉田流沙河以西修出营地,王自用就带着自备枪棒粮草,浩浩荡荡聚集近两万人在外面扎在八座大营。

王和尚已经在战甲外穿上了袒肩道袍,头戴紫金冠,随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杨彦昌发绿的脸上。

“你这招募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王自用对这些人如数家珍,抬手小声嘀咕道:“一四五三个营,是漕工罗教子弟,老实可靠;二营三营信的是黄天道,道教人物;六营七营八营是滦州那边逃来百姓,他们最能打。”

看杨彦昌不信,王自用才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说实话,六七八三营里不光有滦州的,还有山东的,以闻香教徒众为主。”

杨彦昌自杀的心都有了。

罗教漕帮和黄天道还好说,这俩都没琢磨过造反。

但这个闻香教,刘承宗这种反贼头子,在造反的资历上跟闻香教比,也就算个胎教水平。

人家都有世系的,闻香教头目王森在万历四十二年造反。

王森死后,其部众分为两支,一支由儿子王好贤、弟子于弘志率领,在河间府、真定府积蓄力量;另一支由徒弟徐鸿儒率领在山东活动。

天启二年,两股力量相约造反,徐鸿儒称中兴福烈帝,打下半个山东截断漕运,折腾了一百九十天。

现在王自用招揽的这帮人,都是徐鸿儒的徒弟或曾经的亲密战友,比方说六营,就来自于真定,号棒棰会,创教人叫周印,当年也一起跟着徐鸿儒折腾了一场。

这个营地让杨彦昌后脖颈子发凉。

他凑近了小声而急切地问道:“你是怎么把这帮人拢到一起,帮朝廷守大门的?”

“磕磕。”

王自用清清嗓子,站直了,微微扬起下巴道:“王某身兼儒释道三门学术,也修习过白莲教,兼得协办提调的官身差遣,难道招募人手很难么?”

“你还骄傲呢,这帮疯子打京城咋办?”

王自用摆摆手道:“你不懂,他们是农民,不傻,教众一煽动,他们跑到这来骗朝廷兵器,等这边完事就都回家了,打京师干啥?”

“里头不知道多少人信教,都是为村子自保,打京师,你指望谁送命呢?”

说着,王自用又抬手指向杨彦昌:“他们来就是骗兵器的,你也别指望能使唤他们给你效死,不可能,撑死当个民夫。”

后来没几日,前来视察工作的马世龙入营,脸也绿了。

八座营地,有在营内烧香拜弥勒佛的,有在营内整整齐齐盘腿打坐的,唯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营地在操练枪棒,却一个个像个魔怔人,高喊好事不远。

把马世龙惊呆了,恨不得让杨彦昌当场把八营解散。

勤王军总理看着杨彦昌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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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使命也不能完成的不好。

马世龙要求的自备干粮,做到了,没问题,不光带着干粮,不少人还带着兵器呢。

而且完成的也不坏,被马世龙派去招募民夫的几名提调,如今都各自招了三五百人,加一块能凑两个营,杨彦昌一个人招来八个营。

只能说,和想象中完成的不太一样。

马世龙只是觉得这杨彦昌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最后马老将军只好叹了口气:“就这样吧,约束好他们。”

杨彦昌追出营地:“大帅,啥时候出兵?”

他这帮人粮食可不多,回头吃完带的粮食,能各自散去都算他运气好。

“快了,这事要听孙督师的。”

望着马世龙离营的背影,杨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喧闹八营,深感人世难安。

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的傍晚,他突然开始想念在延安卫的落日。

想念自己还是试百户时的日子。

那时活着可真无忧无虑。

尽管穷了些,可是穷好,穷不操心。

哪里像现在这样,在延安卫是走钢丝,到北直隶是走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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