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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猪九戒愈被村人神之,奉为?神猪。为?谢它救命之恩,不用它劳作,许它游荡村中,随意吃食。

在?他们?的供奉中,年深日久,它渐渐生了灵智。

但它还没入道时,更凶猛的胡兵就?到了。这一次,村里无?人幸免。

它左冲右撞,拼尽全力?,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主人一家、村民,都命丧胡人铁骑之下。

它也被胡人砍得满身伤疤,血流不止,吓破了胆。所幸,它皮糙肉厚,撑着一口气,跑进山野之中,躲进洞穴,找了草药咀嚼,活了下来。

从此,春秋眨眼过,它游荡山野,慢慢,身上皮肤渐黑,长出钢鬣,化为?野猪。

偶尔,见到山下的胡人,它就?怀着仇恨偷袭一番,偶尔,也能救下几个行人。

或者,有人进山砍柴之类,就?以驱赶其他野猪虎豹为?代价,拦路索要吃食。

不知过了草木枯荣几度,猪的天然寿命到来时,它不但没死,反而忽然神智清明,迈过了那个极限,从此入道。

入道之后,它回到主人故地?。想去祭拜一番。

但那村落早已野草有半人高,白?骨散落,豺狼鬣狗来往,无?半点?人烟了。

它拱着土,把村落余下的残碎白?骨,葬作一土包。

埋实之后,便独自离开,一路游荡,避开北方互相残杀得起劲的胡人,便渐渐地?南下,到了杏花村,见此地?与故地?颇有相似,便动了心思,留下来,索要供奉。

这头野猪精染了无?数恶习。

愚钝、憨笨、贪婪、凶恶、暴躁。

所幸不曾真犯下过杀孽、色孽,只是糟践粮食,冲撞房屋、恐吓一方。

李秀丽因此才饶它一命。要它赎罪,也还她欠下的人情?债。

那时,龙女用绣鞋踩了几下它的猪脑袋:“以后,你就?叫,猪九戒!收起你那些可憎习气,好好地?与这个被你祸害了三?十一年的地?方耕田犁地?修屋,赎罪!”

野猪精莫敢不从,唯有一事不解:“龙女娘娘,老猪也知晓一些佛门的规矩。八戒,乃是戒杀生、戒偷盗、戒淫、戒妄语、戒饮酒、戒香华、戒高床大卧,戒非时食。这第九戒,却是甚么?”

龙女说?:“第九戒——戒我!你须畏我,如畏戒律。若有犯之,无?赦。”

治得野猪精服服帖帖,从此更名猪九戒。

此时,见得龙女,猪九戒举起蹄子抹眼泪,道:“娘娘,他们?要逼我犯色戒!”

村民都道:“龙女娘娘,莫听他胡说?。是他一头猪妖,却狂言要寻个女娘匹配。我们?见他淫心浮动,便与其玩笑,要将村中的老母猪、小母猪,与他配偶。”

猪九戒登时气得哼唧:“好没道理!你们?先说?要把我当长工待,那长工,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年纪到了,想个媳妇,口中说?几句,咋啦?人不能与猿猴为?配,我岂可与猪为?偶!尔等杀我!”

熟料,李秀丽听了,打量它片刻:“猪九戒,你说?‘美?女’,怎么,你过去还糟蹋过女娘?”

猪九戒被她扫过几眼,满身的钢鬣都吓瘫了,摇头如鼓:“不曾、不曾……我只是,曾、曾招过几个美?貌庙祝……那时候,我刚入道。动物入道,年岁就?从头起算。人类炼精化炁,寿数一百五十年。精怪之属,不及人族,但也有一百二十年。我那时候返老还童,更像尚未成?年的童子猪,未曾起过这心思……”

幸而,有老农见它耕田好使,才为?它说?话:“这倒确实不曾。过去三?四十年,老儿不曾见村里的女娃被它糟践过。反而有几个丫头,因为?逃婚或者不被家里所容,逃进田神庙,为?它刷毛煮食,侍奉得当,得过它几夕庇护。”

听到此言,踢了一脚这猪头,李秀丽才放过它:“别忘了你的名字。老老实实干活。再?犯戒,就?找村里的煽猪匠对付你。”

猪九戒瞥见不远处朝它吭哧吭哧的几头母猪,吓得点?头如蒜,连叫村民:“快、快,把它们?牵走!”

自从入道,开了喉舌,能人言,有人之思,能人立而走。动物修行者,虽然还会被本能支配,但勉强能算到“异种畸形之人”的范畴。

于它而言,尚未开会的同类,便像人看猿猴。虽然有时候物伤其类,但要它与这些牲口匹配,简直比杀了它还可怕。

等几头老母猪被拉走,猪九戒安静下来,重新回到田地?里。

龙女也消失不见,随之而走的是那会剪纸的老婆婆。

这段时日,龙女每天都会亲自下山来接这位老人家,据说?,是请她教授剪纸的技艺。

神请人授艺,这是何等的荣耀与认可。

丧夫丧子的这孤寡老人,一时被村民极尊重起来,时常有人去探望她,为?她干活,送米面,希望也能学得被龙女看中的一二手艺,好不风光。

村民们?照例羡慕了一阵,才想起:“唉?刚刚村口那一老一少,怎么从没见过?”

便有人上去问了:“老妈妈,小娘子,你们?到杏花村来,有甚么事?还是来赏花的?不巧,我们?的杏花,前些日子都落尽了。”都是被猪九戒那地?动山摇的动静给祸害的。

熟知,那女娘,见了小山般高的大虎、开口吐人言的野猪,早吓坏了,躲在?老妪身后,不肯出来。

老妪也发?抖,却坚强地?停在?她身前,双开双臂,朝村人道:“我姓高,这是我家小姐。你、你们?这,可有一位‘赵义士’,名烈,字子英,曾在?北边抗狄的?”

“赵?我就?姓赵。你说?的是我们?族长。稍等哈。”

于是,很?快,就?有人找到了赵子英,他赶到:“何人找我?”

那女娘强忍害怕,觑他几眼,见与画像上一般无?二,便移步向他拜下:“赵世叔,侄女许红英,家父名讳许岩,原籍定州府,绿树庄人士。”

赵子英恍然,连忙去扶她:“原来是世侄女。你怎么只一个老仆陪伴,独身到此?”

“世叔!”听此言,许红英泪如雨下,拜地?不起:“我父母俱被抓走了!我家北逃而来,丢了官职,不得如今的官家任用,更举目无?亲。更不敢报与官府。红英只知父亲常常提起,世叔是少有的英豪,一身正气,妖邪难侵。所以忍羞离闺阁,与老仆相携风尘走,一路打探赵家如今的安居之地?。只为?厚颜相求,求世叔搭救我家!”

“世侄女请起。你可知是什么人抓走了许大哥?”

许红英泣涕道:“我、我那天在?闺中刺绣,隐约听得前院乱哄哄的。说?是、说?是什么什么观的来人,说?是奉官家的旨,因我父母以人命祭祀什么扑睖神,因此把我爹娘都抓走了。我与老仆藏进暗室的地?牢中,幸而得免。所以不敢告官。”

“冤枉,冤枉!世叔,您与我家相交深厚,应知我爹娘的为?人,俱仁心正义。我爹爹在?故京为?官时,极憎杀人祭鬼的民间风俗,剿灭了数个祭鬼的大巫。又怎么会,自己犯下此事呢?”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捉走我爹娘的人,自称、自称……太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