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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公司怎么在我们这乡下地方还?有工作??”

“县里离我们镇,再到我们村,有好些路,镇上的宾馆也都?很?不好,村里更没地方住,你同?事半夜过来,没地方休息住宿哇。”

何家夫妇纷纷疑问。

何晓春笑了笑:“没关系,他们自有去处。而且他们人都?很?好,爸妈,你们会喜欢他们的。”却答不及意。

说着,放下碗筷,望了望天,说:“啊,今天也有月亮呢。不过,林大哥他们说得对?,水底看见的月亮,还?是湿漉漉的啊。”

又说:“爸妈,你们冷吗?”

何复、冯春燕看着女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冯春燕担心地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晓春,你没事吧?大夏天的冷什么?生病了?”

但?何晓春的额头温度很?正常,她反而握住母亲常年劳作?、粗糙如树皮的手,环顾四周,苦笑叹息:

“是我往日,肉眼凡胎,懵懂无知。水将没颈,怎么会不冷呢?”

在父母更加不明?所以时,何晓春站了起来:“妈,我先?去睡一会,等我同?事到。你们也早点睡吧。晚上如果听见水流声,波浪声,不要惊慌,也不要开窗。当然,开了也没事,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待莫名其?妙的何家夫妇询问,她很?快就回屋去了,竟然反锁了房门,悉悉索索,似乎在房内换了衣服,果然睡下了。

是夜,何家夫妇还?是依照女儿的嘱咐,留了几碗蘸水。但?辗转未眠。

何复心大一点,冯春燕却左翻身?,右翻身?,还?是坐起来:“姑娘讲话奇怪,是不是在城里挨了什么人欺负,有了心事?不行?,我去找她聊聊。”

何复道:“这么晚了,姑娘早睡了。她坐了这么久车,累坏了,你别打扰她睡觉。有事白?天再说。”

夜越来越深,因怀了不安,他们睡得浅,似梦非梦间,隐约听见有波涛声,水流湍急汹涌。

本以为是做梦,但?那声音越来越近,如洪波泛滥,浪头翻打,直到就在咫尺。

何复还?是惊醒了,掐了自己一把,那浪涛声却越发清晰,他赶紧摇醒老妻。

冯春燕嘟囔:“复哥,你拉我到河边干嘛!”然后?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

二?人打开玻璃窗,往外看去。

一看之下,吓得跌坐在床。

窗外,明?月高悬,朦胧如纱的银光照耀人间。

但?明?月之下,有涛涛洪波,由远及近,冲向?平安镇。

顷刻间,原本还?算人烟鼎沸的附近村镇,都?淹没在碧波之下。

见此,夫妇二?人惊慌万分,立刻转身?要去喊叫女儿:【发洪水了……发洪水……】

但?话一出口,咕噜噜冒出气泡,声音没入水下。

何复、冯春燕低头一看,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浪涛之中挣扎。

四周哪有村庄,也没有自家的房子,四面八方,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开阔泽国。

水面鳞波闪闪,时有微潮,流曳点点银光,倒映月亮。

许多乡邻都?同?样在水中挣扎呼救,沉浮不止。

水很?冰,已?经没颈,他们觉得身?上失温很?快,快要坚持不住,往水下沉去了……

而且,他们总觉得,他们已?经在这场洪水里挣扎很?久了……

恍惚间,他们看到水下有可怖的黑影游过。那些是一人多高的大鱼,刀鳞锯齿,极狰狞,在泽国游荡,自若闲适极了。

人会淹死在洪水里,这却是它们的老巢。

这些大鱼时而觑着那些沉浮的乡邻,围着他们转圈,似乎在考虑从何下嘴。

其?中一条,从水下,往他们夫妇俩游来……

渐渐能看清它的具体模样。

它昂起头,鱼身?上竟然长着一颗人头,长着癞头的脸!

其?他鱼的样子,他们也看清了,有的特别肥大的,长着新村长的胖脸。有的,长着里正的脸……

还?有不远处,小山一样,张开嘴,在水下形成漩涡,正不断吞噬人的,长着电视上见到过的,镇长的脸……鱼口中,骷髅堆山,血肉淋漓,尽是半截的人……

在何家夫妇惊骇欲绝时,却听到了豪爽的大笑声。

他们艰难地从波涛中抬头去看,却见万顷碧波之上,高悬的月亮中,飞下了许多的大鸟。

有成群结队的大雁,有凶猛的天鹅,发出人般的快意笑声,猛然往下一探,就将那些大鱼抓起,用翅膀拍晕。

然后?,这些猛禽褪去羽衣,纷纷化作?了人模样。

他们有男有女,有青年也有中年,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大多一身?伤疤,但?精神刚健。人人扛着锤子、凿子、锄头之类的家伙什,

为首的是个模样清秀,但?浓眉,颇有倔强不屈之态的青年,扛着大斧头,叫道:“听我号令,劈——”

这些人齐齐举起手中的器物,他们仿佛渐渐汇作?了一个人,一个巨人。

巨人猛然朝泛滥大地的洪波一劈。

大地猛然裂开一道,水流呼啦啦下陷,水位开始下降。

从快没过嘴巴,到脖颈,再到胸口。最后?,只将将没到他们的大腿,下降的速度慢了,但?此时,虽然站在水里,下半躯体冰凉难受,却已?经可以忍耐了。

何复、冯春燕愣愣地,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原地,咳出了不少水。

身?后?,却传来女儿何晓春的声音:“林大哥、刘姐姐,你们不是让我带辣椒蘸水吗?”

那些羽衣青年纷纷转过身?,凌波踏浪,个个手拖狰狞大鱼,朝他们家走来。

见到何复、冯春燕,他们还?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您好。谢谢两位的蘸水。”

便接过了女儿递出去的蘸水,为首的清秀青年嗅了嗅,笑道:“果然是附近地区独有的口味,而且清新酸辣异常。谢了,晓春。”

当何家夫妇转过身?时,愣愣地盯着女儿时,却见何晓春笑了笑:

“爸妈,我的新公司说,要重?新设计世界。这算不算‘设计’?”

一霎那,何复、冯春燕双双醒了。

醒来时,太阳透过窗户照到床上。

何复急急忙忙推开窗,窗外哪有什么万顷碧波,哪有什么波涛泽国,哪来的月下羽衣客,哪有择人欲噬的怪鱼……

虽然看起来都?很?真实……果然是梦……他松了口气,又有股奇异的失落。

忽然,院子大门被啪啪猛拍,邻居的大嗓门高了起来:“老何,快起来!”

“出大事了!”

何复、冯春燕去给他开门,却见邻居一脸掩不住的笑意:“天大的好消息,昨晚,连夜出的大事。镇上所有当官的,尤其?是跟镇长一家子相关的,都?被抓了!我们新村长,还?有里正、癞头这些人,也全被抓了!”

冯春燕没什么文化,怔怔地听着,忽然喃喃了一句:

“鱼,都?被抓了。”

房门被打开了,何晓春站在门口,看着仲怔的父母,露出些微笑意:

“是啊,水褪了,鱼当然都?被抓了。”

“爸妈,我们的世界浸没在洪水里,已?经太久了。应该要治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