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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容易花几天时间压下去的郁闷情绪,又一下翻了上来。

他随便弹了几首曲子,结果一首原本欢快的调子都被他弹得低落凝滞,自己听得都皱眉,于是将琴盖盖上,趴在上面,一边刷手机,一边神游。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点进微信,点开了与X的对话框。

他盯着对方的ID字母,突然想,自己怎么没早发现呢?

魏明轩。

轩……不就是“X”?

几天过去,他倒没有再像刚知道的时候那么震惊了,但说已经完全平静,又的确是自欺欺人。

在地铁上是他自己先看上别人的,微信也是他自己加上的。

甚至人家魏明轩一开始就没怎么想搭理自己,是自己像一个笨蛋,一次又一次手滑,这才误打误撞跟人聊起天,在对方那里,的确是很无所谓的一件事。

也是他自己要动心的。

对方现实中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但说到底,在自己这里,对方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毕竟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自己却突然因为对方跟自己想象中是两个样子,一下觉得失望?

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方知墨有想过问孟宥要那个视频看一下,好让自己彻底死心,但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曾经目睹过类似场面,再特地去看其他的,又似乎没什么必要。

思索一阵,他退出微信,打开校园论坛。

海大的校园论坛一直很火,八卦众多,孟宥作为里面的十级会员,经常跟方知墨吐槽海大又出了什么遥遥领先的奇人异事。但方知墨除了偶尔查选修课攻略,其余时间几百年也不打开一次。

点进首页,果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帖子,方知墨没认真看,直接打开搜索,输入“魏明轩”三个字。

跳出来不少历史主题贴。

方知墨扫了一眼那些帖子的标题,一个一个往下看,除去一些看不懂的缩写和字母,能看懂的,就不剩什么好话。

总结起来,不是前男友前女友为他撕逼挂人,就是说别系男生说他仗着有几个臭钱,飞扬跋扈,喝酒骂人。

的确热闹。

旁人嘴里说出来的评价也许片面,但方知墨也没什么心情一个一个点进去看到底是什么事情、魏明轩究竟无不无辜。

他只觉喉咙里跟梗了一块硬面包似的,昏暗水房里徐维宜落在对方下颌上的那一吻,画面反复在脑海里播放,怎么都散不去。

一个人在网上跟在现实中,真的会相差那么大么?

又或者是不大的,只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或许他本就是本性浪荡,不然也不会给个才刚认识的人发裸照。

方知墨长到这么大,从来也不缺追求,并不缺爱,可竟然还是很蠢地对一个完全不了解、只是在手机背后有个模糊身影的人动心。

好像也没比学姐聪明到哪里去。

还好,他幸运一点,没有面基,没真的戳破什么,现在整理还完全来得及。

脑海里思绪纷呈杂乱,手机上忽然又弹出来几个消息气泡。

方知墨抬眼看去,看到熟悉的头像。

[X]:下午要下雨,你带伞了吗?

方知墨愣愣盯着对方这句话。

其实在那天“行”之后,两人并没有一下断了联系。

X还是一切照旧,早安照说,晚安一天不落,似乎已经是个肌肉记忆一样的习惯行为。

甚至在前一晚,他还发过来了个小兔盖被被的表情包,是曾经从方知墨这里保存的,催他早睡。

只是方知墨都没有回。

其实方知墨也有点困惑。

作为在现实里压根就没交集的网友,自己不回消息,对方就应该知道这是默认疏远的行为。

X这样的人,既然在现实中不缺人追,他又究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网络上撩拨自己?自己又是哪里让他觉得特别?

怕自己曝光他裸照?

方知墨看着对方这句完全算得上关心的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上滑聊天框,依旧不回。

结果中午吃中饭,手机又震一下。

是熟悉的头像又发来一条消息。

这次,方知墨连点开看都没看一下,直接长按,删掉对方的对话框。

孟宥在旁边打饭,回头瞅了眼方知墨,见对方神色不大对,随口就问:“怎么了?”

方知墨绷着一张漂亮小脸:“没有什么,诈骗短信。”

-

下午的天气果然愈发闷热。

因为是周五,三点一过,琴房里已经不剩什么人,孟宥闪现过来给方知墨送了杯奶茶,又拉着他唠嗑一会儿,人也很快跑了。

人都空了,方知墨乐得清净,打算再弹一会儿琴就回宿舍,琴房门就忽然被推开了。

“知墨。”

进来的是音乐大楼的行政老师,问他:“马上要下暴雨了,你还不走?”

方知墨表情还有点呆:“啊?”

“要下雨了,你带没带伞?”刘老师身上套着个黑色雨衣,看着像那种动漫里的黑衣人,“没带的话咱们一块儿走吧,这眼看着马上就要下起来了,我骑车送你。”

方知墨跟刘老师打交道不多,想象了一下与对方同乘电动车的画面,社恐属性一秒上身,连忙拒绝:“不用啦,谢谢老师,我有带伞。”

刘老师点点头:“行,那你一会儿记得锁门啊。”

刘老师离开,方知墨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探头看了一眼天幕,才四点半,大片黑云已从天边压过来,酝酿着一场即将而至的暴雨。

他这才跟想起,X刚刚好像给他发了什么。

但他那时候忙着郁闷,消息具体是什么,一点没有看进脑子里去。

海城夏季年年多雨,城市地下排水也做得一般,早些年的时候海大几乎每年夏天都要被淹一次,学生都习惯了看海。只是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暴雨来得这么早。

外面已经开始轰隆轰隆,方知墨急匆匆地收拾书包,水杯纸巾钥匙一股脑扔进去。

紧赶慢赶冲到音乐大楼门口,走下台阶的那一瞬,天边一道炸雷巨响,响在他头顶,仿佛天劫。

方知墨在被雨砸到头的前一秒躲了回来,站在廊下,手忙脚乱在背包里掏雨伞。

掏了半天,没掏到。

他傻了两秒钟,回忆起早晨出门的情形——

他似乎也是因为纠结要不要回某个人早安的消息,心思飘到十万八千里外,连鞋都差点穿错,所以忘带雨伞,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几分钟内就已经呈瓢泼之势,大概走出去十秒内就能变成落汤鸡。

方知墨呆若木鸡地站立了一分钟,期间快速思考厚着脸皮打电话给刘老师请求对方回来接自己和干脆一路跑回去淋雨淋死算了这两者之间究竟哪个比较难熬——

正崩溃着,忽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方知墨。”

嗯?

方知墨一顿,扭头张望,等看见声音的来源,又忍不住发傻。

那人长得实在招眼,就算隔着层蒙蒙的雨雾看不清脸,身高却是一如既往的鹤立鸡群,往那随便一站,都像能拍张画报。

只是手里没有任何东西,连书包也没有一个,他只是撑着把伞,另只手插在衣兜里,静立在雨中,安静地看着方知墨。

就好像,是特意来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