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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真假不论?,只?是任向林太害怕了?,第一个想依靠的人就是他哥。

任东重新穿起外套,头也没抬:“你?领我看看去。”

“我也一块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忙。”

天气太冷,三个人一起来到县城人民医院,任东下车一抬眼?看到熟悉的红色医院招牌就头痛,这地儿已经来得够轻车熟路了?。

任东打电话?联系了?对方家长,对方家长正领着孩子在医院急诊科,三个人匆匆赶到地下负一楼科室,受伤的男孩家长烫了?个时髦的泡面卷头,一头红色的长款加绒皮衣,一看见任向林,对方就横眉冷对冲了?上来。

小鬼立刻躲在任东身?后,抓着他哥的衣角不松手?。

“你?家长呢?看看你?把我儿子摔成什么样了??有没有点?家教??”女人气得唾沫飞溅。

任东也不偏帮任向林,把他拎了?出?来,再礼貌地说?:“ 你?好,我是任向林他哥,这事肯定是我们做得不对,能让我先看下孩子伤势吗?”

女人脸色这才放缓一点?,没好气地说?:“没看见在那包扎伤口呢?”

急诊室来来往往都是病患,有因不肯打针而哭闹的小孩,还有躺在担架上直叫唤的病患,摩肩擦踵,任东走了?过去,在受伤的男孩旁边坐下,询问了?一下护士小孩的情况,护士用镊子夹了?一块棉球,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擦伤,不算太严重,养着吧。”

任东冲傻站在一边的任向林抬了?一下,后者乖乖走过去,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看起来很严肃:“道歉。”

“对不起,钱亮,我不该推你?的。”任向林声音里带着哭腔。

被叫钱亮的男孩子冲他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正打算跟任向林说?没关系,刚要说?话?,女人把自家儿子的手?往后用力一扯,尖着嗓子说?:“道歉就有用啊,不用赔偿啊?”

“多少钱?”任东问。

女人比出?一根手?指,盯着他看:“一千。”

任东被这个人狮子大开?口给气笑了?,咬了?一下后槽牙:“给我医疗单。”

穿红皮衣的女人一听就炸了?,瞪着他大声嚷嚷:“拿了?医疗单你?又想怎么样!难道你?好意思只?赔这么点?吗!没有精神损失费和营养费吗?当心我把这兔崽子告上法庭,他大舅是公检机关单位的,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这屁大点?北觉城还有没有点?王法了?啊?”

女人大声吵嚷惹得整个科室都在侧目,直到护士提醒她别大声喧哗,女人才消停。

任东站起来,跟女人对视,慢慢撂话?:“四百。”

皮衣女人当场就有意见,刚想说?话?,任东就打断她,说?话?吊儿郎当的,但眼?神看起来是来真的:

“姨,我就这点?儿钱,要不我让你?打我两拳?”

女人看到男生露出?混混无赖的架势彻底熄火,后面才反应过来他的称呼,立刻咆哮道:

“叫谁姨呢?你?看起来这么老成,别把我岁数叫大了?。”

任东从口袋里摸出?钱,怎么看都不够,便冲徐西桐说?:“你?在这帮我看着他,我去去就回。”

“好。”徐西桐点?头。

任东一路狂奔到家里,他回到自己房间,男生的房间很小,一张木桌,上面摆了?一个类似于乐高样的机器人,是他小时候的玩具。他拆开?机器人的屁股,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钱,一家人的生活费他都是放这里的。

结果一抽,只?抽出?两张纸币,任东垂眼?看着上面被撬动的痕迹,当场骂了?一句“操”,这钱肯定被吴振勇拿去赌了?。一股无力又愤怒的气堵在胸口,任东愤怒地抬脚用力一踢,灰尘浮在上面,缺了?一只?腿的桌子晃了?晃,又恢复原样。

他就像这缺腿的桌子。

任东仰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剩下的那两百块揣兜里,又出?去了?。

来到医院凑齐钱一共把400块凑齐后,任东再次让任向林给人鞠躬道歉。

事情完全后,一行三人走在县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出?人意外的,今天风很大,但阳光很好。

“送你?回家了?,闯祸精。”任东对任向林说?。

有风吹过来将任向林的刘海掀翻,露出?跟任东一模一样的媚眼?,小男孩牵着任东的手?摇了?摇头:“哥,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要不陪我这在玩会吧。”

说?完,任向林奔向前方聚集在一起小孩,跟着一起蹲下来玩沙子和蚂蚁搬家。

徐西桐跟任东找了?张椅子坐下,任东仰着头,背抵靠背椅上,他闭着眼?睛,喉结上下缓缓滑动着,似乎在感受阳光的照拂。

徐西桐感受到任东身?上散发的低落,扯了?扯他的衣角,男生睁开?眼?,对上一双轻盈的眼?睛,正冲他笑,任东才发现她有一颗小虎牙。

徐西桐冲他笑,说?:

“吃不吃糖?上次你?给我的大白兔奶糖好吃,我又去买了?一罐。”

掌心里摊着一颗大白兔奶糖,任东愣了?一下,慢慢撕开?糖纸,丢了?进去,一开?始觉得齁得慌,嚼到后面又觉得原本发苦的味觉慢慢恢复了?。

“我知道你?一直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我什么时候管我小姨叫妈了?,为什么没跟我亲生爸爸住一起。”任东轻抬了?一下眉眼?。

小时候徐西桐和他分别时,他妈已经怀孕了?,没多久就生下了?任向林。而任东小姨早在几年?前就查出?没有生育能力,婚姻岌岌可危,任东小姨提出?想领养一个孩子,姐姐不忍心自己妹妹一直受着没有小孩的苦,加上孩子太多,家里实在负担不起,就把任东送过去了?。

一开?始,一家三口日子过得还算顺利,直到三年?前任东小姨被查出?肾衰竭,开?始了?无止境的透析,一家人为了?治她的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时运不济,任东继父又下岗失业,家人健康和事业的双重打击,让任东继父过上了?借酒消愁的日子,最糟糕的是,他染上了?毒瘾,一开?始他是受到诱惑,觉得投1000进去就有10000,妻子的医药费就有了?,甜头尝到了?,到后面就是无尽的深渊。

任东继父经常偷拿家里的钱拿去赌,所以一开?始在北觉重逢那天晚上,任东被继父用酒瓶子打是因为他毁了?他的赌局,搬家那天继父偷钱被任东抓住,反而被倒打一耙说?任东打父亲。

这样鸡飞狗跳的闹剧数不胜数。

“所以,你?打拳为了?给你?妈治病?”徐西桐看着他,想起那个被困在阴暗不透气地下八角笼的少年?。

任东轻描淡写地说?:“嗯,给我妈透析欠了?一大笔债,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文?爷。”

因为他欠文?爷钱,文?爷对他有恩,更为了?母亲每个月的透析钱,所以他常年?在看不见光,阴冷昏暗的地下室,心甘情愿地在赛场上当陪练或当对手?的发泄对象,也因此脸上经常挂彩。

他还帮文?爷管着那个台球厅,在那里挣一点?生活费。

本来,人生重如泰山,命却如草芥。

没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是你??”徐西桐看着他问道,声音有些?哑。

为什么一共三个孩子,不是老大或者老小送走,而是送走你?,让你?去过这种苦日子。

任东愣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弯了?一下唇角,用笑掩盖那双狭长眼?睛透着的不明情绪,咽了?咽喉咙:

“因为我妈说?,从小就我最听话?。”

老大已经很大了?,老三又刚出?生不久,太小了?舍不得,只?好把在家中排行老二的任东送走,因为他最听话?,最理解父母,长大了?也不会怨恨她们。

徐西桐别开?眼?,不敢只?去看任东的眼?睛,她的喉咙发涩,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苍白无力。

任东再次仰头看向天空,天高云淡,天气疏朗,他似在安慰徐西桐,语气不抱怨不憎恨,看似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话?语里却透着认真:

“中华少年?,顶天立地当自强;

故今日责任不在他人,全在我少年?。”

任东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抱怨不憎恨,反而在逆境中认真努力地生活。北觉的寒冷风雪和粗粝的风沙日日浇灌,筑成了?少年?筋骨的坚硬,为他人遮挡风雨的臂膀。

正直,责任,善良都是他。

徐西桐低着头没有说?话?,一滴眼?泪无声地融进草地上,而今,她终于了?解任东的全部,明白他为什么变了?一个人,成为了?人人口中的流氓,也理解了?他当初为什么排斥跟她相认。

“走吧。”任东起身?,伸手?摸了?摸徐西桐的发顶。

两个人一起把任向林送回家,任向林甜甜地冲徐西桐招手?:“姐姐再见!”

徐西桐也笑着跟他挥手?,任华林转身?仰头看着任东,说?道:“哥,你?要不要进去看下爸妈。”

“不进去了?,好好学习。”任东抬手?捏了?一下小鬼的脸。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社?会的渣滓竟然说?出?好好学习这种话?。

“长大了?别学我。”任东拍了?拍他的脸,示意他进去。

两人在公交车等车来,北觉的房子很老旧,加上环境得不到治理,整座小城也看起来灰扑扑的,天蓝的次数总是少于天灰的次数,就连站台也脏兮兮的。

徐西桐站在一边,扯了?扯任东的袖子,男生略微俯下身?,低下脖颈,下意识地问道:“嗯?”

“任东,我以后想去看你?拳击比赛,想认识你?的朋友,”徐西桐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说?道,仰头看他的时候,那双冷清的眼?睛是有温度的,“偶尔,你?也可以依靠我。”

“还有,你?不能拒绝我。”徐西桐连忙补道。

“好。”